38.
“為什麼……”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到蘇俞俞的臉上,擡頭望去,淚滴的主人神色悲凄,通紅着眼問得沙啞,像是野獸瀕死的呢喃。
看着可怖,可實際上,他隻是箍禁了少女的脖頸,并未下下死手。
‘…林伊說的沒錯,還真挺乖的。’
雖說自己現在的半條命根子都在對方手裡,蘇俞俞卻仍是沒什麼懼怕感。
無他,隻因她對林笙如極聽林伊話這點,足夠信任。
這家夥就算是再怎麼不喜,也不至于在林伊剛走後,就把她這麼個合作對象給解決在這。
不過她的自信,也有着事先準備足夠充沛的成分在就是了。
如若要問都到這一步了,此時此刻,最該幹些什麼?那蘇老師的答案必定是……打。
先揍後罵,控制住對方後的談判可比單純嘴遁來的管用,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随着系統界面悄聲打開,準備代發的套子們似空投般往下墜落,不給人留下任何躲藏的餘地。
有着先前在浴室補上的彈藥,成群的“水制炮彈”落下,戰鬥力直接翻倍,趁亂掙開脖上的束縛也是易如反掌。
感謝先前在澡堂閑的沒事準備了些“水彈”,不然要全是油漆的,她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對這位契約對象用上。
“嗡——”
在炮雨的掩護下,吹風機,薄紗和網兜,這種喜劇片最為經典的陷阱組合,也随之亮相。
布料同風被吹拂到面前,由臉和眼鏡上的水滴附住,為網兜遮掩住視線,以用來更好的發揮其作用。
一切變故隻在瞬息之間,環環相扣的機關,讓失神的人無力招架……不對,準确來說,應該是他根本就不想反抗。
拿出自己先前在食堂用拖把布條制作的繩子,少女熟練地又将束縛加固了一圈。
在确保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後,她撤下林笙如臉上粘住的紗布,半跪下直視着對方,新買的短刀也一同抵住男生的脖頸。
對方也不出她所料地,在冰涼貼到皮膚的一瞬間,似是受了魔怔般,癡癡地撞向刀口。
見狀,蘇俞俞卻并未收刀,不顧契約在身,就這麼任由着刀刃沒入他的皮肉。
沒感知到預想中的巨痛,林笙如怔愣地低下頭,迷蒙的雙眼在鏡片後終于得以對焦。
……是玩具刀。
“你都把想死寫臉上了,我隻是平時看着木了點又不是真傻。”
“還想把我一起帶上黃泉路墊背啊?沒門。”
用刀腹拍了拍身前那張漂亮臉蛋,少女收起常日裡的那副散漫的模樣。
“你現在有三個選擇。”
“要麼,離開副本,進入遊戲開始新的生活,跟不跟我都無所謂,主要看你。”
“要麼,你繼續留在副本世界,在真正的警察到達後,被以殺人犯的名義關進另一所少管所。”
“又或者,你可以自己去用角落的那水果刀自殺,帶走自己的同時也能順帶着讓我吃點苦頭。”
“這是林伊用自己生命給換來的選題。”
“我們的時間充沛,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相似的處境使二人産生了共鳴,這是蘇俞俞願意帶走林笙如的原因,同樣也是他們溝通間的另一把鑰匙。
她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對方冷靜下來,也知道每個選項意味着什麼。
正因她當初是用了無數個日夜才下的決定,所以,她也會願意為對方創造出盡可能更持久,更安靜的空間來思考。
“順帶着回答下你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現在的狀态讓她很痛苦。”
“當所謂的陪伴并不能讓雙方安好時,放手亦是一種救贖。”
話落,看着林笙如落寞的神情,蘇俞俞不由地緩和了語氣,頓了下才再次開口。
“……雖說我尊重你的選擇。”
“但作為同你一樣,對遊戲一無所知的npc,我建議你還是多少進去看看。”
“畢竟這破遊戲都能留住魂魄了,複活死人,又未嘗不可呢?”
解開林笙如身上的束縛,少女将遠處的水果刀撿回來擺在他的面前。
做完後,她不再開口,隻默默地退回到窗台邊。
跳坐到飄窗上靠着玻璃,扭頭繼續看向窗外那從未見過的風景。
晴空萬裡,和諧安逸,即使在強光下,她的雙眼并不太能看清事物,卻還是盡力睜大了眼睛,記錄下這片刻的美好。
遠處人影們的視線好像與她對上,一共四個人,沒有影子,就那麼站在别墅門口遙遙相望……興許是她眼花了吧。
時間悄然過了很久,但在靜谧的空間裡,除了日光偷偷轉變着它灑落的位置外,無人再注意到它的流逝。
直到蘇俞俞幾乎要撐不住勞累,在暖陽中昏沉睡去之時,那幹澀卻難掩堅定的男聲才終于響起。
“……我跟你走。”
摩挲着手中眼鏡,林笙如直起身,能制作出環繞整個副本的陷阱網,他又怎會真的分不清利害關系。
隻不過是在告别罷了,同自己的過去,同自己的親友,同這個困住他數年的看管所告别。
知曉自己必須要前行,可在此之前,還是會想多跟“老朋友們”叙叙舊的。
蘇俞俞對此感同身受,所以從未急躁。
她個懶癌患者願意收下這種燙手山竽,有對和林伊合作的誠心,有對想更徹底解決這個副本的謀算。
可說到底,最主要是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太像了。
想嘗試着保護家人,可卻因為這個遊戲,而處處受限,刀尖舔血,最後導緻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以淚洗面着度日。
這種情況,不割舍痛苦,割舍掉更是如同剜去骨肉。
正因為深谙其中滋味,所以她才想帶走對方,是為了林笙如,也是為了自己。
畢竟……有個同命相連的病友在迷茫路上作伴,總會好受點的吧。
日光從少女的身後透進屋來,窗戶的框架形成一道道形似欄杆的陰影。
男生走進光照之下,一人面光,一人背光,如同一副被擺放在博物館角落的油畫。
他們,都不是四面受光的救世主。
他們,隻是自願走進囚籠的賭徒。
親手為自己帶上鐐铐,以生命作籌碼,來賭那一抹屬于未來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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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脫離副本《少年看管所》位面,現進行副本結算,請稍候……]
因着還不适應遊戲傳送的方式,蘇俞俞被眩暈感帶得有些頭疼。
她已經給林笙如留下了自己的ID碼,用于在對方完成副本後的聯絡與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