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姐?”
怯生生的聲音從拐角傳來,熙曉曉從牆邊探出個頭來。
明明都姓xi,這姑娘和熹浔卻完全不是同一個性子的。
别扭,害羞,膽小,粘人……粘人這點倒是有些像的。
緩緩蹭到林伊的身後,女孩帶着些敵意地看向笙如。
磁場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即使雙方甚至沒有過第一次交鋒,莫名的火藥味卻在兩個漂亮的美人間蔓延。
感知到熙曉曉不滿的眼刀,少年也乘着林伊轉頭之際回以鬼臉。
“你?!!”
看着頭發都被氣得炸起來了的熙曉曉,林伊默默撤離出了二人拌嘴互諷的危險區域,避免等下這倆真幹起架來,誤傷着自己。
跟這倆剛見面就掐起來的比,朱家的兩位大少爺都顯得格外相親相愛。
不過就以他們現在這個狀态……以後,怕是會很“熱鬧”啊。
……事實也确實如她所預料的般,兩個小雀每天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隻要聚在一起,無時不刻不在互怼,兩個人的毒舌程度,不說是幼稚園吵架,最多也隻能是個小學雞互啄的水準。
‘性格内向自閉,不與外界溝通,無法與家人建立良好關系……’
林伊背靠在天台的護欄,盤腿坐在地上,看向正将手中沾滿油漆的刷子甩向笙如,被氣的紅溫的熙曉曉女士。
“行事作風過于女性化,沒有陽剛之氣,扭捏造作,哭哭啼啼……”
順着刷子的運動軌迹,視線緊跟着落到不遠處的林笙如身上。
他已經在知曉林爺爺的驅小人功效後果斷加入了林氏家族,這個姓也确實很适合他,畢竟這家夥渾身上下都透着股準備和這個艹蛋世界爆了的氣質。
男生左右手各提一桶紅油漆,卻靈活的過分,硬是在用腳把刷子踹開的同時還能分神沖熙曉曉做個表情犯賤……然後他便在看到刷子順着自己力道朝現場記者飛去後大驚失色,失去了一切表情管理,差點沒咬着自己舌頭。
‘這跟簡曆上的病曆,不說是毫無關系,也能說是八竿子打不到邊。’
熟練地接住奔自己而來的刷子,林伊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
“好啦好啦,别鬧了。”
“再不把開始幹,今晚咱們幾個就都别想睡了。”
要問為什麼林伊一個“校長”養女要跟他們兩個貧困生一起做苦力活?
是她自己要來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讓兩個高中生去粉刷整個樓層的牆面完全就是在刁難人。
自己要再不來搭把手,他們就真得在天台打地鋪睡覺了。
……嗯,變成三個人打地鋪了。
“果然三個人也還是不夠啊——”
趴在天台的瓷磚地上,林伊錘着自己發疼的後腰。
特虧現在是夏季,他們沒被子在這幹躺着也不至于感冒。
“朱儒翩這個出生,什麼沒刷完不許下樓,虧他想的出來。”
“就乘着現在還沒正式開業,沒有外人在,完全不裝了是吧。”
“混蛋。”
旁邊一同倒地不起的熙曉曉弱弱地也回了一聲,不是慫,是她真沒力氣說話了。
“别想那家夥了,你倆看天上。”
“那星星長得好醜。”
仰躺在地,林笙如朝天上指了指,月光落在他的指尖,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你這麼說話,星星要罵你網爆了。”
翻過身來,林伊也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确實醜,像個……飛碟?”
“明明更像青蛙。”
熙曉曉反駁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你倆無敵了。”
奇奇怪怪的勝負欲上來,身體素質最好的林笙如從地上蹦起,抄起旁邊的刷子,便起身在地上畫了起來。
也不用怕搞髒會有什麼後果,從雜物室順上來的拖把就在門邊杵着呢。
“咦~你擱這畫恐怖片呢?畫得比那星星長得還瘆人。”
煞有介事地搓了搓兩臂,坐起身來的熙曉曉如此吐槽到。
“切,不懂藝術。”
“你才不懂藝術。”
“你才。”
“你才!”
抿了口手邊可樂,已經沒氣了,不再清爽的甜水喝起來口感并不怎麼好。
可林伊卻是笑得開懷。
從一個人的竊笑慢慢演變成三個人的狂笑。
伴着蟬鳴在側,編奏成夏日獨屬于少年人的樂章。
……不過溫馨提示,這曲子最好隻在沒人的時候放,不然換哪個人從樓底路過,都能被這大晚上的詭異笑聲吓夠嗆。
就比如樓下路過的朱某,隻不過他死要面子沒上去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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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上學,時間一天天流逝,朱儒翩也逐漸暴露本性。
不過也好在他比起其他纨绔子弟,要少很多優勢和權利。
他并沒有什麼太多的底牌和後盾。
要知道,在這種争權的關鍵時期,一旦有點什麼破綻,都必定要迎來屬于自己弟弟的圍追堵截。
他不敢賭。
有賊心沒賊膽,他也隻能放棄威逼,選擇更溫和的利誘這條道。
“想要錢就來找我,等價交換,我不會強迫你們。”
聽起來多麼公平的一句話,可在這種地方生存,沒有收入來源的他們,連飯都買不起,有哪裡來的什麼選擇權。
可初出茅廬的孩子看不透這些彎彎繞繞,或者說,就算他們看透了,也沒什麼辦法,他們照樣不會在一開始便彎下高昂的脊背。
笙如去了食堂打工,曉曉也開始去給其他學生們打下手,作為名義上的小千金,朱家并不允許讓林伊去打工幫忙,她也隻能通過将自己的夥食與另外兩人平分來提供些幫助。
……隻是,他們能抗住一周兩周,卻扛不住一月兩月。
看着越發瘦弱的林伊和為了賺錢被同學欺淩的曉曉,笙如率先妥協了。
他自認為由他來承受這些,所面臨的風險,要比另外兩個女生面臨的要小。
他沒有子宮不必擔心沾染上什麼問題,力氣也較大,在真遇到什麼事情後能及時反抗。
靠着一句食堂薪資翻倍,他成功騙過了單純的熙曉曉,畢竟在這個小姑娘的眼中,男性之間壓根沒法發生關系,完全不會往那方面想。
而這話,卻是騙不過林伊的。
沒有戳穿,她卻也跟着動搖了。
她做不到去勸說笙如,因為他們确實需要這筆錢,可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躲在比自己還小的孩子身後,她做不到。
外加上她也确實需要涉嫌去為朱家埋下可以在日後引爆的地雷。
……數日後,以養女生活費為名的紙錢也被送到飯桌上,與那沓所謂的工錢一同鑄名為善意的城堡。
将他們間最小的孩子保護在其中。
可,那樓就算再怎麼外表精美,也終會因内裡的空虛而坍塌的一天,壓死裡面的每一位住客……
腳步虛浮,渾身酒氣的人恰好遇到要為了老師給的幾塊零錢雇傭,而要去送作業的女孩攔住。
作業壘過頭頂,讓熙曉曉幾乎看不到前路,連對方就在自己的必經之路上都未能察覺。
酒精麻痹了理智,心中最原始的惡噴湧,朱儒翩向懵懂的女孩告知了真相。
“我其實很好奇,作為被他們保護在城堡中的公主,來掙這麼三瓜兩棗真的有必要嗎?”
“錢不夠了讓他倆來我這掙不就行了。”
他還在那諷刺地放聲笑着,熙曉曉卻已經怔愣着做不出反應了。
許久未見的軀體化複現,如果林伊或者笙如在的話,應當是會及時把藥掏出來遞到他嘴邊,可惜,此時他們都不在。
四肢像雪白的斑駁磨砂照般發着麻,腦内嗡鳴,心髒狂跳。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軟綿綿的,來回扭曲着,将女孩夾在中間喘不上氣來。
“喂,跟你說話呢,回話……”
朱儒翩見人沉默,用力推了推,看不上熙曉曉為了躲他特意搞亂的造型,臉上帶着嫌棄。
許是酒鬼不知輕重,又或者靈魂已然怔顫的女孩無力再去穩住身形。
她摔了下去。
紙張飛揚,在往下墜的最後一刻她拽住了朱儒翩的衣袖,企圖帶着對方一起落下。
但長期飲食不良的孩子,拼盡全力也隻能拽的對方一個踉跄。
後腦重重磕在樓梯之上,鮮紅的血液染紅瓷磚,意識模糊間,她好像撇到了兩個朋友的身影。
……罷了,就算不能帶着那出生一起下地獄,能把血沾到他身上也算好的,隻要能護住他們,怎樣都行。
後來的故事,就如前文裡所講過的一樣。
見朱家打算強行把事件壓下,林伊将自己作為朱家養女自殺的戲碼提前。
這個舉動雖不能根除朱家,卻能撕開個口子,讓熹澈姐他們手裡的證據找到用武之地。
随着一聲巨響,又一隻鳥兒從高空落下。
而最後一隻小鳥,也因此張開了它的羽翼。
迷倒全校除了因為做了虧心事沒敢吃飯的朱儒翩,林笙如一人一刀,硬是殺了全校的人,屍體上面的創口,也全是他為了洩憤而砍下的。
……還真是恐怖的戰鬥力。
朱儒翩逃離又返回,警笛聲響起,遊戲也在此刻開啟。
副本區域生成的屏障将警員隔離在外,政府在發覺到第一時間封鎖區域,禁止一切交通工具前往那裡。
這并不是他們世界第一次出現副本,操作起來也算得上熟練。
案件被擱置,熹澈的及時報案并未派上用場。
隻能靠着警局朋友傳來的隻言片語來大概了解情況。
也是在此時,熹浔發覺了自己的好友多日不回消息,已然失聯。
姐姐和林伊都并未告訴過她朱家将孩子送去了哪裡讀書,她無從下手,自然無法開展調查。
外面的親友焦慮等待,而副本内部的情況也并不樂觀。
一開始林笙如并未覺醒時,副本其實完全算得上很标準的新手關卡。
簡單,易懂,隻要不閑得慌去作死,副本内的npc大多都是不會主動進行攻擊的。
主線任務也有着别墅區這樣極低難度的地區可供他們探索。
隻要不在夜間待在看管所建築内,或者闖入蘇俞俞他們一家的屋子裡,基本就是穩過的。
可惜,偏是有倒黴蛋無意間創上了槍口。
為了心中那麼些仁善也好,是貪圖朱儒翩渾身金貴或是線索也罷。
他将朱儒翩待在身邊,随時保護。
沒辦法,眼見着幾人即将把人帶上警車揚長而去,林笙如隻能當着幾位警察的面刺殺這位“受害者”。
懵懂的小萌新,就這麼被自己一直護着的主任當做了人肉護盾,拽來替他擋住林笙如手中的刀刃。
因此,林笙如覺醒,副本難度也随之調高。
進入副本的玩家質量也得到提升,一個又一個抱有野心,妄圖完美通關副本的玩家出現。
為了保護林伊的靈魂,玩家被殺死,在看管所中一切在指向林伊後可能會害死她的線索也被他逐一更改,不斷改進。
這個惡性循環的狀态,維持了匹配整整兩年,直到蘇俞俞的到來。
也是直到這時,這場荒誕的悲劇才終于得到了終結……嗎?
————
“熹澈姐,這邊這邊!”
年輕的警員一手繞在看管所的鐵栅欄門,一手朝剛下車的熹澈招呼着。
他是南昕朋友的徒弟,兩個同輩的人在工作時因着這層關系,也少不了交集,漸漸成為了朋友。
先前在孤兒院同熹澈打電話,告知朱家現況提供突破點的也是他。
“我妹妹的失蹤案還是沒有進展嗎?”
自家接連兩個孩子失聯,生死未蔔,就算是一向冷靜的熹澈也有些情緒失控,眼下烏青紅血絲,無一不昭顯着她的崩潰。
“……沒有。”
看人這樣,洛飛繁一時竟不知将人帶來的決定是否正确。
他不确定,就以熹澈現在的狀态,真的還能接受住現場慘狀的沖擊嗎?
這麼血腥又大型的案子,算得上是進10年來的頭一遭。
如若不是因為涉及超自然的政府敏感話題,絕對會是本年度的熱點事件。
就這樣一個情形,大部分人隻是看一眼便接受不了,更何況像熹澈這樣,有熟人就在事件其中的。
雖說他們探查後并未找到DNA能跟林伊對上的屍體,但就以現在的情況與時間跨度來說,怕是也兇多吉少了。
可除了她這個朱家以及看管所大半情況的“專家”,他們又能請誰來呢……
思緒被肩膀上安撫着輕拍的手打斷,洛飛繁回神看向身側。在他右側,熹澈已然調整好情緒,帶好了全套防護裝備,收回手朝看管所内部走去。
“沒事,現在先解決這裡的情況要緊,我妹妹的情況,等處理完我再利用這次的功勞向上層請求幫助。”
“就以我們兩個人獨自去單找,效率太低……”
話音與腳步聲皆是一頓,熹澈失聲看向在桌台上,被整齊擺放儲存的證物袋袋。
在一衆指紋與武器中,這個存放着辦個卡通愛心挂件的頭繩顯得格外刺眼。
這頭繩對熹澈來說有些過于熟悉,原因很簡單。
因為與那半塊愛心能拼成整塊的另一半,現在就帶在她的手腕上。
是她當時專門找人定制作成,送給熹浔的生日禮物。
此刻,它卻出現在了這裡。
可熹浔憑空消失的地點,與這裡足足隔了三個城市不止……
“……我想,林伊和我妹妹的消失,恐怕…不僅僅是失聯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