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急道:“啊?可千萬别告訴我姐!陳哥,你是不是想搬走了?這院子,能不能别退掉,轉租給我吧,我來付錢,你的東西也不必急着搬走,可以一直寄存在這裡。但這件事,能不能别告訴第三個人。”
陳柏青有些詫異,連白叔都沒發覺的事,為何白舟早就猜到了似的:“你怎麼會覺得我要搬走了?”
白舟笑了笑:“陳哥,你跟我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你之所以搬到這裡,是因為你曾經很想遠離北京的生活和人事,一旦度過了低谷期,你是不會一直待在我們這種小地方的。”
陳柏青低着頭:“呵呵,你這樣說,我好像很沒良心。”
白舟卻沒有這般意思,不舍道:“陳哥,别誤會,看到你順利,我是很為你高興的。其實,我理解你,是因為你和我姐是一樣的人,我希望你好起來,就像我希望我姐能好起來一樣。不瞞你說,有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姐肯回家生活,家人在一起是最好的;但有的時候,我很難過,替我姐難過…她在上海有那麼優秀的前途,她怎麼能甘心回來呢,她什麼都不說,但我都知道…有時候,我真希望做手術的人是我,我願意替我姐去受,我這個人沒什麼大出息,留在家裡也心安理得…哥,我想不通,我姐那麼善良,我們家人都從不做虧心事,老天為什麼要折騰我姐呢…哥,别人不明白,但你肯定能明白。”
“…白舟,千萬不要再說願意替人去受的傻話,尤其是你姐,如果她知道你這樣想,會很自責的,她最怕的就是連累你們。”
“我當然不會說,我永遠都不會說。哥,你也要為我保密哦,今晚我跟你說的,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秘密。”
陳柏青笑了笑:“放心吧。還有這院子,我可沒打算退哦,好不容易按我的心意一點點翻修好的,我可不舍得退。而且,我還指望着回來吃你們家的醉螃蟹呢!”
白舟:“真的?可你半年才回來一趟,這不是浪費錢麼?”
陳柏青笑笑:“哪就浪費了,花房裡的花很值錢呢,你還小,不懂這些門道,你姐可是有數的。”
白舟:“啊?原來你倆都商量好了?難怪我姐天天紮在你這院子,進進出出跟自己家似的,我還尋思呢,她以前可沒這麼愛貪人小便宜。”
陳柏青:“哦對了,白舟,我給你留一套鑰匙吧。以後,你姐說不定什麼時候搬到老謝那,你留一套,我也方便找你幫點忙。”
白舟愣了愣,擺擺手:“你總共就兩套鑰匙,都給我和我姐了,你回來豈不就沒鑰匙了?而且,我姐跟謝哥早就掰了啊!她天天都在你家,你找她就行!”
“掰了?”
“昂,沒人跟你說啊?都掰倆月了吧…反正啊,我覺得我姐不嫁人最好!你看秦哥人品好吧,可他還不是顧不了家?他們那行,就得家人為他們付出,裡裡外外都是盧莞姐在忙,她得多累啊!盧莞姐是獨生女,沒辦法,但我姐有我這個弟弟啊,她沒必要嫁人嘛,就這樣悠閑自在,我看就很明智!”
陳柏青急着問:“為什麼呢?兩個月前,不是還好好的?”
白舟:“這我可沒問,我們全家都沒問,管他為什麼?我姐不想談就分啊,她開心就行了呗!”
想來,老白一家,為了女兒的情緒考慮,也不會多究問此事的。可兩個月前的送行宴,她和老謝明明相處得那麼好…怎麼會轉眼就分手了?
送走白舟以後,陳柏青百毫無睡意。
客廳書桌上攤開着厚厚一本書,是心理學家榮格的《The Red Book 》,這本書是他早幾年買的,可惜讀了一半就讀不下去了,沒想到她竟在自己的書架裡挑了這本最難啃的,難道是小劉醫生對她說了什麼?不對啊,小劉在電話裡還囑咐自己要忍耐呢。
百思不得其解,陳柏青不知不覺趴在書桌,睡了一晚。
天亮時,渾身酸疼,腰也不太舒服。以至于白帆照舊來曬太陽時,他沒辦法起來招待她。
“白舟說,你明天的飛機?”白帆一進客廳,便直入主題,“你為什麼不退房子?是為了我麼?大可不必啊,小區幼兒園那邊空着的物業大樓,最近剛改成了個活動室呢,沒有院子,我也有地方去。”
陳柏青扶着腰慢騰騰挪動,心道:白舟這小子,明明說好兩個人的秘密,怎麼對他姐還添油加醋呢。
“不是為你,我以後要有個地方能回的,而且這麼多東西也要有地方存着。”
白帆早有準備:“陳柏青,現在就咱倆,還用演戲麼?物流的司機來搬花的時候,說原本的貨單可不止那些,你突然改主意,特意留了一部分花不賣了。是因為我爸說,那些花對我治療有用吧?你怎麼那麼傻,我那是為了讓我爸把花房的事交給我,才那麼說的,他哪是個有耐心養花的人…”
安靜。
白帆趕時間似的:“你既然明天就走,今天抓緊時間把那些花處理了吧,我過兩天會把書櫃搬走,你買書櫃時花了多少錢,我付給你。至于你搬家,能從北京搬來,就也能搬回去,沒必要為我做多餘的事,我這個人不喜歡給别人添麻煩。”
陳柏青終于被逼出話來:“你說的,我們兩個之間不用演戲…你跟老謝分手,和我有關系麼?”
他說這話時,又心虛,又忍不住期盼,眼睛裡閃着亮晶晶的光亮。
“當然是…”白帆賣了個關子,瞬間笑起來:“和你沒關系啊!哈哈哈,你不要傷心,我是個病人,神經病人啊,閃電分手也很正常吧。”
陳柏青眼裡的光亮瞬間黯淡:“白帆,說好了,我們兩個都不必演戲。”
看他這樣較真,白帆頓了頓,歎了口氣:“哪裡演?我确實有病。我本來也以為焦慮症不算什麼要命的大事,但當我意識到未來可能都要帶着這個心理病活着,也許還會帶一輩子…我是能接受,但對老謝不公平。之前,我以為早晚可以解決,所以瞞着老謝,這本來就是我不對。關于孩子的事,他已經退讓過,我憑什麼還要一次次考驗他呢,不如直接分了好,我是不喜歡拖累人的。”
安靜。
良久,陳柏青黯然道:“所以,不止老謝,就連我也不行,對嗎?”
白帆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謝謝你,陳柏青。”
還有一句,她未說出的心裡話:陳柏青,真該慶幸,你我之間,不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