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龍藏先是蹙了下眉，随即搖頭失笑，這小子，被逗傻了？剛要說話，就聽到一陣肚子咕噜叫的聲音。

艾陽脖子一縮，覺得現在被揍死也比露臉社死強。

“松開我，帶你去吃飯。”

艾陽根本不為所動。

趙龍藏有些無奈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聽話一點。”

艾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條巷子的，好在立冬了，天黑得快，他恨不得把脖子拉到地上去，一句話不說。

萬萬沒想到，停在面前的是輛漆黑酷炫的大機車，他甩過一隻頭盔，倒是先笑了：“早知道還得讓你摟着腰，剛才就應該讓你抱着我出來。”

艾陽抱着頭盔，快給撓出幾道抓痕，“天冷了，我們還是打車吧？我，我給大哥付，付錢，也，也請大哥吃，吃飯。”

趙龍藏蹙眉眯縫起眼，上來揪住了艾陽的耳朵，“小崽子，你瞧不起大哥呢？”

艾陽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敢，大哥。”

趙龍藏仰頭爽朗地笑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很陽光，很耀眼。

趙龍藏領着艾陽來到了一處四合院。

外面看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小街巷的煙火氣，裡面的裝修也夠簡樸低調。但是菜一上來，艾陽就什麼都不顧了，連他剛認的好大哥也被抛到了一邊，隻管揮舞着筷子撐得腮幫子滿滿當當，生怕少吃一口就虧大發了。

趙龍藏點着煙，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個煙圈兒。

那一刻，他少有地感受到了抽煙帶給全身心的松弛與舒适，而不是煩躁愁悶時的苦澀麻痹。

過了會兒，他想到了什麼，沒忍住問了句：“你能聞煙味兒吧？”學校裡這個年紀的男生，大都是老煙民了，隻是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子，看着就嬌弱，忍不住想多關照幾分。

艾陽正在和一塊醬骨頭作戰，吃得滿臉油汪汪的，連頭也沒擡，着急地擺了擺手，也不知道是完全不在意，還是怕耽誤了吃。

趙龍藏随意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什麼時候都不忘了吃。”

上次也是一樣，明明怕他怕得要死，一桶關東煮就收買了，吃得腮圓鼓鼓的，甜甜地沖他笑，叫他好同桌，明天早點兒，一起上······

淡淡的煙霧掠過眼簾，趙龍藏心頓了下，臉上竟有些不自然。

這時候，艾陽反倒慢悠悠地開口了，“吃飽了飯才能等······”

“等什麼，我嗎？”趙龍藏沒忍住，搶了他的話頭。

艾陽原本想說，才能等到好日子，這是他爸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趙龍藏這麼一說，心底的酸楚與苦澀再次翻湧上來，艾陽停下了嘴巴，頓時紅了眼眶。

趙龍藏看的心一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是過了好久，艾陽吃得香甜的小嘴還是動，他忙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擡手在他頭上摸了摸，動作僵硬得像個機器人。

聲音也拖泥帶水，有些含糊起來，“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以後不會了。”

艾陽擡起頭，眼睛裡蒙了層水汽，就這麼直盯盯地看着他。

趙龍藏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心被照得透亮，無處可藏。

過去的一個月，在昏暗不透風的禁閉室，無聊到極緻時，他偶爾也會想起那個莫名的下午，那個傻乎乎的小孩兒，會不會很期待第二天看到他的同桌呢？

沒看到的話，會不會很失落，還是怎樣？

算了，隻是兩個陌生人偶然的相遇，他應該會忘了自己吧？

後來每天每夜，他在漫長的等待裡就隻會思考這幾個問題，翻來覆去。

直到現在，迎着少年明亮又哀傷的目光，一種宿命般的酸楚直擊心髒。

“不會再讓你等。

趙龍藏收斂了神色，鄭重地說了出來。

“奧。”艾陽聲音悶悶地應了聲，然後擡手夾了塊大肘子塞到了自己的嘴裡，“好吧，不準騙人奧。”

過了會兒，艾陽還是沒忍住，“可是你為什麼會一個月沒來學校啊？”就算理由正當，也讓他等太久了。

趙龍藏頓了下，随即笑了笑，“在小巷子裡的時候，你不是聽到了？我把王流揍進了醫院，她媽媽哭喊着去我家告狀，我被關了一個月禁閉。”

艾陽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筷子又停下了，“啊，你家這麼嚴格，像軍隊一樣，還關禁閉？”

趙龍藏被戳了心窩子，臉有些黑，“吃你的飯。”平時他嘴比命硬的人，哪怕被打斷了腿，還能面不改色地和兄弟們喝到天明，今天怎麼就昏頭昏腦地對着這麼個小崽子自爆糗事了？

“奧。”艾陽很聽話地低下頭，隻是過了會兒，他又扭扭捏捏地說道：“那以後，你能不能少打架，這樣不就不會被關禁閉了。”

趙龍藏扯了下嘴角，“怎麼，小弟還想做大哥的主？你野心不小。”

“哪有嘛，你要是經常被關禁閉的話，誰來保護小弟啊？”艾陽嘟着嘴有些委屈，過了會兒，趙龍藏沒回話，他才意識到剛才那句話很蠢，隻能揣着小心，小心地找補，“小，小弟也會很想大哥的。”

趙龍藏轉着火機，本想逗一下這個小崽子，可對上人濕漉漉、黑漆漆的大眼睛，他心頓時軟了幾分。

“多吃點兒菜，老吃肉對身體不好。”趙龍藏給艾陽夾了筷子耗油菜心，裝模做樣地拿起茶杯。

艾陽看着看着盤子裡堆得高高的肉片，和那麼一小丢蔬菜，愣愣地點了點頭，“奧。”

從那以後，艾陽就成了趙龍藏名副其實的小弟，走哪兒跟哪兒，和小尾巴似的。

和趙龍藏玩兒得好的兄弟都感歎，這哪兒是小弟，分明是親弟。趙龍藏去澡堂子洗澡都得帶着艾陽，如果哪天艾陽不去，他就得和兄弟們吐槽，今天洗澡沒洗幹淨，癢得慌。

周恒冷淡地翻了個韻味十足的白眼兒，“知道的是你找小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找了個小三。”

趙龍藏挑唇譏笑：“怎麼，正室是你啊？”

台球桌前一片哄笑，這時候，艾陽正好買水回來，有個愛鬧的就沖他吹口哨：“呦，小嫂子來了？”

艾陽一臉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