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起那麼早做什麼？”

此時點卯未到。百樂笙睡眼惺忪的看着那個正坐在床邊穿衣服的身影，揉了揉眼睛。

壽長生回過頭來：“吵到你了吧？我已經盡量輕了，沒想到還是把你給吵醒了。”

百樂笙搖搖頭：“沒事，我平日裡本來就覺淺，很容易醒。你……沒睡好嗎？要回去了？”

“嗯，舍不得我走？”

壽長生伏身吻他，原本隻是想蜻蜓點水的親熱一下，可一聞到他身上不知是皂粉還是熏香的那種奶奶的又十分清新自然的體表氣味，他就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的确，他昨晚沒睡好。

“你要走趕緊走。”

百樂笙受不了的翻了個身：“你身上煙味太重了，熏得我頭暈，你不在我還睡得好些。”

“有嗎？沒有啊……”

壽長生一聽，連忙擡臂聞了聞自己。

百樂笙卻是十分嫌棄的神情：“怎麼沒有，你最近到底吸了多少煙？你以前也沒這味啊。“

壽長生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我……”

“戒了吧。”

百樂笙眉頭緊皺道：“下次你要是一張口就這味兒，我定不讓你進我的門。”

壽長生一聽便道：“戒，那我一定戒！”

百樂笙不再說話了，合眼繼續睡。

“那夫君，我可走啦？”

壽長生枕在他肩頭解釋道：“我要是回去晚了，被我家老倌子發現我不在家裡老老實實罰跪，我一準兒就真要被關禁閉了，還是得小心點。”

百樂笙：“嗯。”

壽長生：“不過我爹向來是不會在家多待。過不了幾天，他肯定就要走了。到時候，咱們想幹什麼幹什麼，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都沒問題～”

百樂笙：“那他還是在比較好。”

“你就嘴硬吧。”

壽長生終于撐身坐起，最後在他耳邊叮囑了一句“記得想我”就乘着暮色，趕緊離開了。

他原以為這隻是一個尋常的清晨。

帶着新婚後的喜悅，以及的一種近乎于偷情的晦暗。那種偷偷摸摸無法光明正大的感覺，讓他覺得既興奮又壓抑、既緊張又歡愉。

那時候他滿心滿腦都被這些填滿。

以至于當他路徑千燈鎮的一條僻巷時，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呼救，他都沒有聽到。

他馬不停蹄的向前奔去。

踏着破曉的天光，一步未停。

【4】

又被罰跪了三天。

壽長生原本還打算着像第一天那樣入夜後偷偷溜出去私會情郎，不料之後的幾天府上卻看得異常緊。壽老爺像是知道了他不安分，還派了人在祠堂門前連夜看守，讓他根本就挪不出去半步。

三日後。

壽長生趴在祠堂睡得正香時，忽被家丁叫起。家丁來傳話，說老爺讓他趕緊回去沐浴更衣。壽長生問是什麼事？家丁們卻都說不清楚。他就這麼一瘸一拐的被扶回去。

沐浴後，倆腿總算是緩過來了。可在熱水裡一泡，他已困的不行，隻想好好睡一覺。然而家裡婆子卻非把他拉起來，擡到梳妝鏡前好一陣捯饬。打扮的人模狗樣後，帶到了壽景榮跟前。

“今晚一起去吃個飯。”

壽景榮一見到他便道。

壽長生立馬反應過來，這每年最無聊的固定節目又要開始了。這倒也尋常，除了例行奉承這些縣太爺，他這個爹回城來似乎也沒什麼其他事要幹。而且每次還都要帶上自己，躲都躲不掉。

“你這次可給我老實點！”

壽景榮一見到他，就又将他劈頭蓋臉一頓數落。從之前鬧出的種種洋相，到他揮霍後尚未還清的欠款賬目，再到如今他已然人盡皆知的龍陽之癖，以及新娘子錯嫁都不願跟他過的種種笑聞……

樁樁件件。

最後卻彙成那壽景榮一句：“好在你最近對家裡生意還算上心，賬目上沒多大纰漏。我與趙大人談起你時，他們這次居然還能誇上你幾句。對了，那個一炷香、還有江南那一幫子人你是怎麼認識的？我之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壽長生這才總算明白，自己這次之所以能免受家法伺候，并非全因僥幸，而是因為這個。如此說來，倒成了自己沾了自己光？這事，也真是滑稽。壽長生扯東扯西糊弄過去，壽景榮也沒有深究，隻說讓他以後注意一點，不要再胡作非為。

壽長生一一應下。

入夜，壽景榮攜壽長生乘車赴宴。酒席又是訂在城中規格最高的貴族酒樓，九尺樓。不過這次是壽家做東，請的自然也都是城中的一衆大人物。除了趙大人、方大人，及各司要員，當然就是那位年輕氣盛又得罪不起的宋提刑大人。

煩死了……一想到這一晚上又要與這些官老爺陪笑臉、講場面話講個不停、毫無趣味的酒喝個不停，壽長生心裡就郁悶的不得了。

這一煩，有些瘾就上來了。

下了馬車，這爺倆一道往九尺樓走。走着走着，壽長生側目一瞧那壽景榮從不離手的大煙杆子，就問道：“爹，你抽的什麼煙？”

壽景榮不知他為何會突然這麼問，掂了掂手中的煙杆道：“小蘭花啊，怎麼了？”

壽長生：“能讓我嘗嘗嗎？”

壽景榮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不喜歡這味嗎，怎麼突然想嘗這個？”

壽長生：“我現在困得很，聽說這個提神。”

壽景榮點點頭，于是将手中煙杆遞給他：“你嘗嘗也無妨，不過我這個比較嗆口，你别過喉。”

“嗯。”

壽長生接過煙杆。

叼在嘴上，剛想吸。

就看那些官老爺迎面而來。

宋華瀾黑着一張臉走在前面。

他身旁，還跟着……百樂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