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漬侵染開來,墨迹糊成一團,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姑娘,到了。”龔叔說。
宋婉甯拿起筆在信紙上添畫兩筆,吹幹墨迹。“就當還你救命之恩。”
馬車停靠的地方是燕青峰的私人住處,處于北街偏外的地方,雖說比不上北街那般繁華,但勝在距離北街很近。
房子外栽種着兩顆柳樹,此刻正是楊柳依依的時候,柳條纖長迎風而動,襯得青綠色的屋檐更加生動。
龔叔上前接着宋婉甯下車,然後上前敲門。
等了一會,門後傳來少年的聲音“燕青峰不在。找他要賬晚上再來。”
宋婉甯和龔叔對視一眼,龔叔搖頭,線報說燕青峰今日不當值,此刻就在家中休息。
不過,這男孩是誰?還有誰敢找燕青峰要賬?
宋婉甯示意龔叔後腿,自己上前“小哥你好,我不是來要賬的,請你轉告燕指揮使,糖水鋪子宋婉甯找他有事相告,方便告訴我他在哪裡嗎?”
門後沉默片刻,緊接着是一陣腳步聲。
宋婉甯耐心在門口等待,過了一會門轉軸發出嘎吱聲,門後露出一張熟悉的身影。
和以當值時不一樣,今日休沐在家燕青峰身着一件煙灰色的文人長衫,頭上戴着一頂灰黑色方巾,襯得那張偏陰柔美的臉憑空多了幾分斯文儒雅。
“宋小姐,聽小五說你找我。不知有何貴幹。”燕青峰淡淡道,半點看不出方才小五進去找他時提及宋婉甯的那份激動。
真是裝的一手好淡定。
宋婉甯亦是不知,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燕青峰,放在袖中的信封緊了緊。
“燕指揮使,不知可否進去說話?”宋婉甯說。
門内忽的傳來重物砸在地上的動靜,燕青峰頭也不回的說“小五,好好看你的書,要是背不出夫子布置的任務,小心屁股開花。”
然後對宋婉甯說“如果宋小姐不介意孤男寡女傳出閑話,請。”他伸出手側身讓出通道。
宋婉甯低頭福了福,小心避讓開來,兩人的衣擺短暫的交錯而過,煙灰色在粉色短襖映襯下顯得明亮許多。
一腳踏入院門,仿佛來到另一個世界,院子東南角用竹子搭建着一座簡單的四方涼亭,涼亭四周分别種着一窩葡萄,淺褐色藤蔓纏繞着往上,新生的綠色葉片将竹子間的縫隙遮住。
涼亭下放着一張躺椅,還有一張圓木小桌,細小的陽光透過葉片間的縫隙零零碎碎灑落在上面,格外溫暖。
宋婉甯收回目光,這間小院的布置似乎和平日的錦衣衛首領燕指揮使大不相同。
不過今日她來可不是為了探尋其中的秘密,“燕指揮使,不知你可是在查周相一案?”
宋婉甯長話短說,單刀直入打了燕青峰一個猝不及防。
“啊?宋小姐這麼直接?盡是毫無鋪墊,茶也不喝一口?”燕青峰不知何時端着一個托盤站在宋婉甯不遠處。
“燕指揮使見諒,婉甯隻是感歎指揮使多次相助想盡一點綿薄之力。”宋婉甯說。
燕青峰繞過宋婉甯走到葡萄藤下,“想助我一臂之力?”他提起茶壺,袅袅煙霧落入杯中,“既然如此不如坐下來聊。”
宋婉甯看了眼留了一條縫隙的門還有那一角龔叔黑色的衣擺,想了想依言坐下。
她接過燕青峰的茶,看了眼似乎毫不着急的燕青峰,擡頭一口将微燙的茶水引入喉中。
“嘶。”茶水入腹,宋婉甯舌尖和腹部都微微發燙。
燕青峰笑笑“宋小姐何時這般心急,想來是真的很想幫我分憂解難。”
說完從袖口摸出一個布袋子,打開來摸出一個薄荷綠的糖果。
“薄荷糖,雖然比不上你糖水鋪子的點心,但勝在清涼。”
宋婉甯的舌頭在嘴裡輕輕晃動,上颚牙膛的皮似乎被燙掉。
她伸手接過,“如此便多謝燕指揮使。”等到含入口中後她才想起來,這可如何說話。
燕青峰好似看出她的窘迫,舌頭卷着溫柔輕語“不用着急,慢慢含着,待糖果徹底融化再說。”
宋婉甯聽着好似耳語般的低語,舌根上的熱度仿佛蔓延到了臉頰耳根,嘴裡的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更何況薄荷糖和口水交融之後,浸透出來的涼意确實讓她發燙的舌尖上颚好受許多。這讓她更舍不得放開那絲清涼。
“如此有勞燕指揮使。”最後她還是把糖推到腮邊,含糊的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