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内打架終究和校外是不一樣的。等秋山茂和諸伏景光趕到操場的時候,參與打架的雙方已經被各自的班主任帶走訓話去了。
于是他們兩人又不得不溜到小野老師的辦公室門外,趴在門口偷聽辦公室裡的動靜。
“……為什麼要打架呢?”
“是那些家夥先故意說我朋友們的壞話,我才會跟上去找他們理論的。”
降谷零的聲音裡帶着顯而易見的憤怒:
“他們平時造謠我的事情也就算了,但怎麼可以連我的朋友們也一起造謠?我當然不能放任他們不管!”
“所以這就是你連續三天被同學告狀,說你到處威脅人不準他們亂說話,到了今天甚至直接動手打架的理由嗎?”
小野老師的聲音很平靜,可無論是辦公室裡的降谷零,還是門外偷聽的秋山茂和諸伏景光,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秋山茂猶豫了一下,小聲詢問諸伏景光:
“zero前幾天還跑去威脅同學了嗎?可是我并沒有注意到周圍有誰在說我們兩個的壞話啊?”
諸伏景光也搖了搖頭,眸光暗沉,嘴唇緊抿,表情十分低落。
秋山茂明白他低落的原因,其實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恐怕正是因為那些說自己和諸伏景光壞話的家夥們都被降谷零的威脅給吓住了,所以才沒有什麼不好的言論傳到自己兩人耳朵裡吧。
自己這是,被保護了嗎?
心裡突然就變得酸澀起來。
秋山茂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從來不覺得那些無聊的诽謗和惡言能傷害到自己,甚至曾一度把那些言論當成是鍛煉定力的工具。
同樣的,當得知降谷零也從小就生活在這種差不多的環境裡時,他還會私下裡覺得降谷零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堅定,頑強,絲毫不會受外界的影響。
秋山茂想過自己的朋友必将戰勝困難,煥發出奪目的光彩,卻唯獨沒有想過伸手幫忙,把朋友從這種熟悉卻又糟糕的境遇中解救出來。
因為他自己覺得這種情況很常見,又很容易适應,所以就從沒有想過要保護朋友不受到那些影響。
而如今,降谷零卻這麼做了。
他雖然尚且稚嫩,手段也不夠看,但依然用自己全部的力量為朋友抵擋住了那些惡意。
不單是秋山茂自己,還有身旁的諸伏景光,都被那個真正的七歲孩子保護的很好。
是了,自己之前的言行舉止那麼不合群,而諸伏景光又沒辦法說話,這些都會成為被人病诟的地方。
可是自從和降谷零成為朋友以來,他們兩人竟然再也沒有被那些不善的言論困擾過。
秋山茂低下頭,突然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以為自己非常重視這兩個朋友,也在認真保護他們,可是自己真的做到了嗎?
或許應該說,他的确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兩人有非常強烈的占有欲和保護欲,這對像他這種在黑暗中漂泊了不知道多少輩子的怪物來說,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這種感情真的能夠等同于友情嗎?
自己真的足以成為他們的朋友嗎?
失格啊!
辦公室裡,小野老師似乎正在批評降谷零做事太沖動。可秋山茂現在心亂如麻,已經聽不清楚具體内容了。
身旁的諸伏景光一直低着頭,雙手緊握成拳,整個人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郁。
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推開辦公室的門,徹底暴露在小野老師和降谷零驚詫的目光裡。
秋山茂想也不想就跟着他一起擠進辦公室,直到面對着小野老師難得嚴肅下來的臉,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局促。
降谷零用手指着他們,不可置信道:
“你們倆怎麼也過來了?”
看到降谷零還好好地站在這裡,秋山茂也冷靜了下來,終于能夠認真捋順自己亂糟糟的腦子了。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也和諸伏景光一樣,沒辦法看着降谷零一個人被小野老師責罵而無動于衷。
之前他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樣的情緒,隻能在門外自責焦慮。
可諸伏景光的動作卻仿佛是一個信号,讓他紛亂的情緒一下子就有了宣洩口,立刻做出了和諸伏景光一樣的選擇。
捋順了思維,秋山茂抒了口氣,才對降谷零輕笑道:
“總不能什麼都讓你一個人承擔吧。這不是還有我們嘛。”
諸伏景光也在身上到處翻找,最後還是從秋山茂的身上找出自己的本子,然後飛速下筆:
【小野老師,這件事我們也有份,請不要隻責怪zero一個人。】
看着被舉到眼前的本子,小野老師了然地笑了笑,而降谷零卻怒氣沖沖朝着兩人喊道:
“是我一個人跑去打架的,這件事和你們兩個又沒有關系。你們隻需要回教室等結果就行了,幹嘛來蹚這趟渾水?”
諸伏景光不為所動,隻用那雙漂亮的貓眼堅定地看着他,讓降谷零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不得不先一步移開視線,表情怎麼看怎麼心虛。
秋山茂的視線卻落在降谷零的臉上。
他的金發淩亂了許多,顴骨青了一塊,胳膊上也有幾處擦傷。雖然傷的不嚴重,但秋山茂卻看得莫名有些眼熱。
“對不起,zero。”
秋山茂突然說道。
降谷零似乎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立刻警惕地看過來:
“你在亂說什麼?快閉嘴!”
與此同時,那雙紫灰色的眼睛裡卻滿是緊張,拼命阻止秋山茂繼續開口,似乎擔心他突然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就連諸伏景光都不着痕迹地把手搭在秋山茂的肩膀上,看上去正準備随時阻止他口出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