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小僧人去請空明大師,董玉婷帶春月秋荷走出配殿。護衛手中持着刀劍,不便跟随進入,一直在外面等候她們。
寶光寺經工部修葺過,建的莊嚴肅穆又氣勢恢宏。廟中除去大雄寶殿和其他供奉神像的配殿,還造了一處風景别緻的園林。
董玉婷站在園林之外等小僧人。
秋荷擡頭望了眼明媚的春光,勸道:“夫人,不如回配殿等空明大師。”
董玉婷先前養病,在屋子裡悶壞了,就算府邸很大,可也隻是大一點的牢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董玉婷自然不想再進那小配殿,吩咐道:“春月,你在這裡等着,若是空明大師來了,你再來尋我。”
小僧人遲遲不回來,董玉婷便想四處轉轉,和秋荷一起往園林中走去。
曲折的鵝卵石小徑蜿蜒至重岩疊嶂的假山深處,兩旁種植的花草樹木生機盎然,掩映住園林中精緻的亭台。
董玉婷慢步走入園林中心,一個用青磚堆砌起來的寬闊水池出現在她的視野,還未靠近,水中的金魚便像炸開了鍋一般争先恐後的浮出水面,張着嘴巴等待食物投遞。
金魚向來有好的意頭,秋荷看到這一幕,臉上綻放出愉悅的笑容,但聽到董玉婷的一句話,她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真是肥大。”董玉婷贊歎道,“回去讓廚房做道魚羹好了,裡面再放些新鮮白菜和蝦米。”
秋荷謹慎道:“夫人,佛家重地,在這裡提會不會不太好。”
董玉婷朝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心中有佛,佛祖不會和我計較的。”
幾個家仆打扮的小厮一人捧着一個赤銅瑞麟盆走到池邊,将盆中的東西倒了進去,瘦小的魚苗流入更寬大的水池,自在的徜徉而去。小厮又取出一把魚餌,揚手一抛,星星點點落入清澈的水中,水面頓時沸騰起來。
“這是在做什麼?”董玉婷疑惑道。
“這是放生池。”
董玉婷轉頭看去,一個老僧人手中拿着一個掃把,和善的給她解答。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他們不忍魚兒為人所食之命,便将它們放生,為自身積攢無量功德。每年佛誕日的時候,信衆就不在這裡放生,而是在煙霞湖放生,施主到時可以一去,做些善事消除自身業障。”
董玉婷勾起嘴角,瞟了眼幾個離去的小厮,問道:“不是我親自放,功德也能算在我頭上?”
老僧人微微一笑:“心中有佛,是不是自己放的又如何?”
董玉婷噎了一下,不曾想她和秋荷的對話被老僧人聽了去,頓時生出一種打自己耳光的感覺。
老僧人長歎一聲,目光掃過董玉婷不以為意的臉:“施主聽我一句勸,若有空閑,多做善事,好消除身上業障。”
“大師,您這話什麼意思?”秋荷聽了這話,緊張兮兮的問老僧人。
董玉婷眉心微蹙,任誰也不想聽别人這樣詛咒自己,她剛想張口駁斥,忽然愣住,莫不是在說原主?畢竟以她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原主做過的惡事也不少。
狐疑之際,她注意到老僧人的眼神一派清明,并非像老人的渾濁眼神,看的她為之一愣。
那目光仿佛能直擊靈魂,看透人心,任何心思都無所遁形,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在那種眼神之下,她想起前世自己那份算是惡迹斑斑的工作。
董玉婷抿着嘴唇,安慰自己這老僧人不過是亂說罷了,人生在世,怎麼可能一件錯事沒做過?老僧人這番似是而非的話,不過是想引起聽者的心虛,最後讓她多添香油錢才是目的。
“前生種種,猶如千絲業障将你纏身,若再不潛心向善,恐遭輪回之苦。”
老僧人一雙銳利的眼神緊鎖在董玉婷身上,聲音像遠處寶殿裡傳來的鐘磬之聲,不斷回旋在董玉婷的腦海。
秋荷聽出一絲不對勁來,皺眉凝視着老僧人:“你這人胡說什麼呢?為何要咒我們家夫人!”
董玉婷冷冷道:“我不信這些,前生的因果前生已報,今生的我是個全新的開始。”
老僧人沉默良久:“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願施主能恒持此心。”
“三天後,我會去往府上行法事,為李總督祈福,保佑他平安回來。”
說完這句話後,老僧人便悠然離去。
秋荷望着他的背影:“夫人,他這話什麼意思?”
董玉婷也是一時沒想明白,可她想到此番前來的目的,連忙問道:“秋荷,你見過空明大師的樣子嗎?”
秋荷搖了搖頭,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夫人,難道他就是空明大師?”
“或許是吧。”董玉婷控制大腦不去想老僧人的話,轉身朝園林外走去。
春月從屋檐下小跑着過來,撅着嘴巴道:“夫人,剛才那小僧人說他沒找到空明大師!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溫暖的春光照耀在董玉婷的身上,一股寒意卻從她心頭升起。
這時,剛才領她們進來的小僧人跑了過來,興奮道:“施主,小僧剛才找到空明大師了,他說三天後會去府上。”
他是怎麼知道的?她還沒有說過自己來的原因。
空明大師見的人不多,會去府上做法事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小僧人是空明大師的頭号迷弟,連帶着對董玉婷一行人都有了幾分好感,能和空明大師有緣的人,定是福澤深厚之人。
可他卻忘了,高僧除了會見福澤深厚的人,也會見業障纏身的人。
董玉婷勉強笑道:“三天後,我會派人來接空明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