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在問,實則根本不容她拒絕,一晃眼的功夫,腳底已踩着外邊的青石地闆了。
到此境地,惟有捧場了。
“刀劍無眼,二姑娘小心為上。”宋知韻在旁叮囑。
鐘遲露齒一笑,陽光灑落,襯得她格外明媚動人:“知道啦!宋姐姐,你再躲開一點,免得不留神傷着你。”
言畢,舉起牆根底下立的寶劍,拔刀出鞘,迎風而舞。
每一次出擊,力度與美觀兼而有之,不枉揚名在外的“俠女”稱号。
舞罷,宋知韻由衷擊掌贊歎:“二小姐身手果然了得。”
鐘遲的婢女瞅準時機,上前遞汗巾,鐘遲一手接了,随便擦了幾下。
“姑娘,等會還要陪客人們賞花品酒,您這滿頭大汗的不合适,奴婢伺候您回屋換件幹淨的衣裳吧。”婢女殷切規勸。
“那些衣裳一件比一件複雜,穿在身上好似戴了一層枷鎖,勒得慌。依我看,換是不必,風吹着一陣就幹了,況且也沒出幾滴汗,何必大驚小怪。”鐘遲環顧周身,認真道。
婢女沒轍,悄然退後。
宋知韻忍俊不禁,皓齒間洩出兩聲輕笑。
“莫非宋姐姐也覺得我不成樣子,給尚書府丢人?”鐘遲心直口快,壓根不屑于僞裝情緒。
她矢口否認:“怎會?我在家時,與你大差不差,甚至比你做得還過分。酒肆茶樓、大街小巷,處處有我的身影。家裡人對我頭疼不已,日日憂心我的婚事,生怕我一輩子嫁不出去呢。”
鐘遲原就好奇她和霍铮的種種,見她主動提及,便來了勁,丢開弄劍的興緻,拽她到回廊下坐着,撲閃着眼睛打聽:“宋姐姐,你跟霍将軍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外邊傳得亂糟糟的,口徑還不一緻。眼下你來了,快與我說道說道呗?”
“……我和他,姑且算是不打不相識?”宋知韻忍不住笑了,正欲解惑,有一婢女匆匆過來禀報:“二姑娘,太太請您到前廳去一趟。”
鐘遲語氣不善道:“有沒有提過去做什麼?”
“太太隻命奴婢來叫您,其餘的沒吩咐。”
“不提我也猜得到,”鐘遲噌一下站起來,肩膀挨着柱子,“橫豎是又相中哪家的少爺,打着盡快把我嫁出去的主意。”
宋知韻對她态度大變而感到一頭霧水。
“宋姐姐,你不曉得,”鐘遲瞥見她的疑惑,拍了下柱子,“那些公子少爺們,表面上看着儀表堂堂的,實際上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莫說射箭,弓都拉不全!如此手無縛雞之力,怎堪為我夫婿?”
宋知韻一時語塞,思來想去仍幫着勸:“沒必要一竿子打死。偌大京城,好兒郎比比皆是,總會有心儀的一個。二姑娘,依我的意思,走一趟,萬一碰上稱心如意的了呢。”
鐘遲意料之外聽她的話,嘟着嘴稍作别扭,移步至前廳。
宋知韻不欲摻和,卻架不住鐘遲不松手,隻好跟着前往。
前廳聚了不少人,鐘遲等女眷不便直接露面,藏身于一架大屏風後觑眼掃視各人。
“兒啊,快看看,有沒有哪個合眼緣的。”尚書夫人語重心長道。
鐘遲心不在焉的:“就說我不來,結果還不是一個比一個瘦弱。”
“你再仔細瞧瞧,總有個出挑的。”尚書夫人好言好語道,“那個穿鴉青長袍的就不錯。”
“徒有其表罷了。”鐘遲直抒胸臆。
母女倆有來有回的讨論,宋知韻有一茬沒一茬留心着,眼光随着屏風上的花紋四下遊離。
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中,蓦然出現一副扣人心弦的容顔。
——是霍铮。
他察覺到她的停駐,與她隔空相視。
心跳不住加快,仿佛要蹦出來。
她默默垂下眼簾
該死……
該不會真應了雲舒的話,自己對他另有所圖吧?
湊巧,當下心亂如絲的人,不止宋知韻。
鐘遲捂着胸脯,定定望着同霍铮聯袂而坐的青影,低聲詢問自己母親:“那個青色長衫的人,姓甚名誰?”
尚書夫人尋找了半日,總算曉得她所指之人,但那人臉生,想必是頭回來,遂悄悄打發婢女出去打探一番。
不多時,婢女帶回詳細信息:“回太太,回二姑娘,那位公子是霍将軍同父異母的兄弟,在家排行老二,名喚賀景,現今在白鹭書院讀書。”
“賀景……”鐘遲慢慢念着他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