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悶雷,暴雨嘩啦啦從天上的砸下,急促地落在地面濺出一朵朵水花,很快就形成了一片小水坑。
濃重的雨霧中,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地駛進了别墅。
“先生。”别墅的保姆拿了條毛巾上前遞給從門口撐傘進來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颀長,穿着一身剪裁得當的深色西裝,領帶挺闊,擡眼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不帶任何多餘的表情,渾身氣質矜貴。
他從保姆手中接過毛巾,輕輕的将衣服上被風吹上的水珠拂去,再将毛巾遞過去,淡聲問:“程時在哪?”
“小姐在卧室。”保姆回他。
“把她給我叫到書房。”程硯狹長的眼睛往程時房間看了一眼,邁步往樓上走,聲音冷硬。
“好的,先生。”
程時被保姆告知程硯找她時,正趴在床上跟蘇青月打語音。
狂風吹着雨拍打窗戶的聲音越來越響,窗外的天陰沉的像是要壓下來似的。
程時從床上跳下來,撇撇嘴說:“行了,我老爸找我了,先不聊了。”
“好嘞!小程時加油!我在新西蘭給予你精神上的支持!”蘇青月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唉!”程時歎了口氣,“希望到時候你别給我收屍了。”
程時站在書房門口,深呼了口氣做了個心理建設,随後才敲響房門。
“進。”房門内傳來男人冷冽的聲音。
程時開門進去,程硯坐在書桌面前,正低頭處理着資料。聽到腳步聲,他停下手頭的工作,擡頭眸色淡淡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銳利,程時有些心虛,她叫了聲:“爸。”
“為什麼逃學?”程硯往後靠着椅背,雙腿交疊,聲音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的氣場太強,程時垂眸看着地闆上的花紋,甕聲甕氣的說:“不想上。”
“理由?”程硯冷淡的眸一直盯着程時。
“我想學音樂。”程時聲音變低,帶着些底氣不足。
說實話,程時是怕程硯的。外人都以為程硯隻有程時這麼一個掌上明珠會寵得很,但實際上在家裡,程硯對程時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從小到大管的特别嚴格,他對她的期待簡直要讓程時喘不過來氣。
程硯沉着聲問:“所以你是在向我示威?”
“我不是!”程時忍不住擡頭辯解,“我隻是想學音樂而已。”
“程時!”程硯聲音變得淩厲,他眉頭緊蹙,“從小到大我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這麼任性!”
“我任性?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把我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我的意見!”程時情緒突然被點燃,她雙手緊握,看着程硯眼睛,“你讓我學計算機,我學了,你讓我學管理,我學了,你讓我學化學,我學了,你讓我學的那麼多東西,不管我喜歡不喜歡我都按照你的安排學了!現在我隻是想學我喜歡的東西,為什麼不可以!”
“我是把你當繼承人培養的!你以後是要接手你姥爺還有我的事業的!你跑去學音樂?我給你安排的那麼多課程,還不是為了你好!”程硯聲音中帶着壓抑的怒氣,“我鄭重通知你,程時!你以後别給我提學音樂這件事!”
“為了我好?”程時冷哼一聲,“說的好聽,還不是想早點把你的工作交給我自己好和林笙去過二人世界!”
“你在胡說什麼?”程硯皺眉。
“我才沒有胡說!我前兩天明明看到你在珠寶店在給林笙選戒指!是要結婚了吧?恭喜啊,我這個做女兒的如果不是撞見了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是不是準備到結婚那天再告訴我呢?”想起前兩天在珠寶店見到的兩人親昵的場景,程時忍不住握緊拳,看向程硯的眼睛通紅,“我媽的死明明跟林笙有關,你還要和她在一起,你對不起我媽!”
聽到程時最後一句話,程硯神色一僵,“你聽誰說的?”
“不用你管我聽誰說的!如果我媽在的話,她絕對不會這樣對我!一定會支持我做我喜歡的事情!”程時聲音中帶了些哭腔,大聲的朝着面前的男人吼,“你對不起我媽!你還這樣強迫我!我讨厭你!”
書房門“嘭”的一聲響,震得桌上的資料好像都顫抖了兩下,程時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程硯神色疲倦的看向桌面上擺着的一張全家福,那是程時剛出生百天時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依偎在抱着孩子的男人身旁,眉眼柔和,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小辭,我真的錯了麼?”程硯撫摸着相冊輕聲自言自語,眼中帶着程時從未見過的迷茫。
——
程時讓家裡的司機将自己送到了她13歲那年姥姥送的一棟别墅裡,到了别墅,程時換上泳衣到遊泳池旁邊,低頭給蘇青月發了兩條消息。
【時間】:談崩了
【時間】:離家出走了
發完消息将手機扔到躺椅上,程時站在泳池旁邊熱了熱身,往下跳到了泳池中。
遊泳是程時的解壓方式,從她5歲跟着姥姥學會遊泳後,每次在家裡因為完不成程硯安排的功課被批評時,程時都會去泳池遊泳。她享受在水裡的感覺,在水中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魚一樣自由自在,她的身心得到極大的放松,不用考慮功課,不用擔心挨批,隻有自由。
程時往前遊,外面的天變得更加陰沉,雨勢也越來越大,噼裡啪啦的打到窗戶上,狂風怒吼撕扯着樹木,仿佛要将樹木連根拔起,聲音如鬼嚎。她帶着耳塞在水中徜徉,完全沒有注意窗外的天氣變化。
程時心中委屈,她讨厭程硯專橫的樣子。雖然她不反感以後繼承家裡的公司,但在繼承公司前,她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已。
跟她從小一起長的發小蘇青月相比,程時覺得自己過得真的很苦逼,自打她懂事起,程硯就給她請了許多私教,她幾乎就沒有自己的時間,每天都在學習學習學習,到她高中開始,程硯就安排她跟着他學習為人處世商業理念。明明她現在才17歲,正是青春的年紀,卻要學一個作為成年人才接觸的工作,她真的挺崩潰的。
程時還是在偶然間發現自己對音樂感興趣的,她想在大學時讀聲樂專業,好好享受一下大學生活,但她第一次向程硯提過後,程硯直接給否決了,商量幾次無果,程時這才想用逃課來向他抗議他的“獨裁”。
可惜還是失敗了。
如果媽媽還在世就好了,媽媽一定一定會支持她的想法的站在她這一邊的。
她好想,好想她的媽媽,如果能見見她媽媽就好了。
程時心中悲戚,她在水中靈活的遊動,想要把所有的迷茫痛苦都發洩出來。遊了一圈又一圈,程時身體有些疲憊。她準備在最後一圈時上岸休息,但遊到一半時,她的小腿突然抽筋,程時掙紮着想要遊到泳池岸邊,但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着她下墜。
屋外烏雲聚集陰霾籠罩,雷聲轟隆如同獅吼一般,震動着人的耳膜。閃電如遊龍,一條又一條的劈向大地,劃破黑暗陰沉長空,疾風狂亂,風雨交加唰唰作響。
不正常,整個世界都變得不正常起來。
程時在水中像要被吞噬,冰冷的水湧入鼻腔擠進她的肺部,她漸漸無法呼吸,意識逐漸變得模糊。隐隐約約間,她仿佛聽到了手機鈴聲響起的聲音,程時努力向上伸手,但整個世界慢慢離她遠去。
意識徹底消失那一刻,程時腦海中隻出現一句話:死在這裡應該很久都不會被發現吧。
——
六月畢業季,海城大學到處挂滿了紅色的橫幅,廣播裡放着輕松的音樂,播音員在背景音樂的襯托下緩慢溫情的念出了校園廣播微博底下精選的畢業留言。
“我們終将離去,但我們終将會再相見,南園315的寶貝們,我将永遠愛你們!”
“大學四年我很快樂,感謝海大留給我的美好記憶,海大再見,以後我會常回來!”
“......”
程傾辭從食堂回到宿舍,宿舍的樓道裡到處堆滿了雜亂的書籍以及亂七八糟的物品。她上到三樓穿過這些東西到307推門進去,宿舍裡面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所有東西都打包好了。
幾個室友正坐在椅子上聊天,程傾辭将買的早飯放到桌上坐了下來。
“哎,傾辭,一會兒畢業典禮你還參加麼?”陳洛辛轉過身問她。
“不一定吧,老張說一會兒讓我去辦公室找他一趟。”程傾辭咬了口雜糧煎餅說。
林歆然吐槽:“不是吧,老張這麼變态?都畢業了還叫你去幹活?”
程傾辭說:“不是幹活,前幾天老張不是說鐘智學長最近有一個新的科研成果,這項成果用到護膚品裡好像能提改善毛孔,我有意向,他應該是跟我聊這個的。”
程傾辭在大四時創業開了一家化妝品公司,主要做平價彩妝方面的産品,最近剛有起色。
“那你要是趕不來畢業典禮了那我們結束了去找你拍照。”周婧說。
程傾辭比了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