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這一趟,為的就是看程以霜的定妝照。
程以霜一共拍了兩組,戎裝一組,常服一組。
周娜娜說:“蕭南音的這兩組郭導都很滿意,一時間,我還拿不定用哪張照片發微博呢,甯教授來的剛好,幫我參謀一下。”
戎裝英氣,常服驚豔。
确實不好抉擇。
甯初北一張張往下翻,最後停在她戎裝加身,頭戴珠冠,手執長槍,殺紅眼的那一張。
這一幕,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她領軍出征、血染沙場的畫面。
凜冽的寒風穿過破碎的城牆,硝煙滾滾,戰旗殘破,在風中搖曳。
有人高聲呐喊:“蕭家軍!甯死不降!”
急促的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黑壓壓一片,朝敵軍逼近。
她馭馬追敵,長槍一出,刺穿阿史那王子的喉嚨,一擊斃命,拿下史上最著名的濰城一戰。
那年,她十五。
凱旋歸朝之時,她曾問他:“兄長是如何得知,騎白馬那人是阿史那王子?”
他不答反問:“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要拿阿史那,隻能刺喉嚨?”
“因為他有金絲軟甲護身,刺其他地方傷不到要害。”
他唇角輕揚:“你既知答案,又何須問我。”
她皺眉:“可在兄長提醒我追他之前,我并不知他是阿史那。”
他是誰不要緊,重要的是,全軍上下皆知,蕭九将軍馭馬追敵,一□□穿阿史那喉嚨,成功守住濰城,勇冠三軍。
至于在她追敵之時,那一支殺死真正阿史那的冷箭,除了突厥本部,無人可知。
“他就是阿史那,你殺死的阿史那。”他朝她手上的長槍看了過去,淡淡一問,“這杆槍用的可還順手?”
她笑着舞了起來:“兄長送的,自然順手。”
“順手便好。”
而他,不過也是順手而為。
蕭家八子,唯他戰功居高不下,上次面聖,陛下本有意為他賜婚文相幺女,奈何濰城之亂迫在眉睫,他請命領兵出戰,賜婚一事才被擱置。如若他此次再立戰功,隻怕歸朝當日,陛下面見群臣之時,定會當場為他賜婚。
倘若拿下濰城一戰之人而非他,似乎可以更好解決這場有違他心願的賜婚。
“我聽三哥說,陛下要為你賜婚?”
“你聽錯了。”
“是嗎?”她一臉狐疑,“兄長可見過文相幺女?”
“見過。”
“那她長的好看嗎?”
“如何算好看?”
她歪着頭想了下,說:“如我這般,便是好看。”
他終是笑了:“那她不算好看。”
“那兄長要娶之人,是要好看還是不用好看?”
他目光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上,定定一句:“若是我意中之人,她便比誰都好看。”
那時,她還有些懵懂,隻知文相幺女在兄長眼裡不如她好看罷了。
後來他每一次出征都将她帶其左右。
拼死護她之人,是他。
而回回拿下戰功之人,卻是她。
不知不覺,她成為了北趙史上空前絕後的巾帼英雄,不僅深受百姓愛戴,也令敵軍聞風喪膽。
一次是例外,兩次三次便是蓄謀為之。
她深知那些戰功是兄長的贈與,她起初不明,便問兄長為何這般深藏鋒芒。
可他卻說:“蕭氏一族戰功顯赫,倘若功高蓋主,必然引來猜忌。”
這話倒讓她費解了起來:“我乃蕭家幺女,亦是蕭氏一族,為何這功我領得,兄長不可呢?”
望着她,他略頓了片刻。
少頃,他道:“你乃女流。”
自她從軍以來,最是忌諱旁人以男女将她區分,故而,他又說:“陛下一直有意為我賜婚,隻是苦于找不到由頭。”
“所以兄長避其鋒芒,為的就是不想讓陛下找到為你賜婚由頭?”她微微蹙眉,“可文相幺女已然成親,倘若兄長戰功顯赫,以此向陛下讨要恩旨,讓陛下賜婚于兄長意中之人,豈非美事?”
他擡眼來看她,輕輕一問:“倘若我意中之人,陛下賜婚不了呢?”
“怎會?”她目光茫然,“兄長未曾一試,如何得知陛下賜婚不了?”
他掩下落寞眼睫,唇角苦澀。
他自知這婚無人可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