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高钊一身紫檀色軟緞長袍,神情倨傲,一手藏于身後,一手放于胸前,乍見到景圓,不免生出些許挑釁的心思,
“景評事走得這麼着急,原來是有人來接?”
景赢面不改色,側頭直視高钊,“王爺的囑咐下官銘記于心,若是無其他事,下官先告退了。”
高钊嗤笑一聲,景赢已然轉身離去,景圓與景赢并肩而行,高钊瞧着二人的身影,不知怎地竟覺得十分刺眼。
回想起剛才,高钊眸光微動,伸出藏于身後的手,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有一排深深的牙印,正是景赢咬的。
呵,小兔子。
高钊并不在意景赢的态度,他今日來大理寺是受太子所托,
東宮近來有些鬧鬼的傳聞,東宮之中人心惶惶,這種皇族高官的事情,自然是大理寺負責。
高钊找到大理寺卿劉真談及相關事情出來以後,便遇見了景赢,
彼時景赢堪堪才換好衣服從内院出來,高钊想起琉春,便十分想看景赢的反應,主動朝景赢走去。
景赢見到高钊的瞬間,眼底掀起波瀾,不過幾息之間,化為烏有,
景赢恭恭敬敬地朝高钊行了拜禮,高钊靜靜看着景赢,想知道他會對他說什麼。
沒想到景赢行完禮之後便想徑直離去。
高钊自然不依,他拉住景赢的臂膀,“景評事,你若是想在本王身邊安插探子,何必派别人呢?”
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餌嗎?
景赢聽懂高钊的未盡之意,壓下心中翻滾的怒火,維持着面上的平靜,
“下官不明白王爺的意思,若是王爺沒有旁事,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高钊見四下無人,直接扣住景赢的手腕,将景赢拖入了其中一間屋子,剛好是書庫房。
景赢笑問,“王爺這是打算做什麼?強人所難嗎?下官以為王爺不屑于用這種手段呢。”
高钊心頭火起,直接掐住景赢的脖子,“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景赢,當初沒要你的命,确系證據不足,你既然口口聲聲說你不是奸細,便應該證明給本王看。
清白是自己掙的,你若想要洗清嫌疑,就不要本王來逼你做事。”
景赢任由高钊掐着,面色平靜,貌若谪仙的臉上并沒有半絲驚慌和倉惶,“王爺說笑,下官的命王爺随時可以拿去,
王爺之所以不殺下官,難道不是因為想用下官來引出幕後之人嗎?
當年王爺兵敗,死傷無數,險些丢掉兩座城池,皆是因軍中有西涼奸細,
王爺當時懷疑是我,如今過了兩年多,王爺還是認為那個奸細是我嗎?
王爺不殺我,是否也是因為王爺本身也有所懷疑,懷疑真正的西涼奸細不是我,而那人卻将王爺玩弄于股掌之中?”
景赢忽而笑了,似刹那花開,高钊從來沒有否認過景赢的美貌,
事實上,他初遇景赢的那一刻,心中想的就是,這人一定是探子,是他人刻意安插在他身邊的探子。
不然,他怎麼會生得那樣恰到好處,偏偏就長在他的心坎上?
高钊對景赢的态度幾經反複,最終還是落到了,景赢是探子這件事上。
高钊眸光深深,連他自己都不曾留意,他望着景赢的目光是那樣貪婪和留戀。
高钊松開手,“一如既往巧舌如簧,”
高钊頓了一下,“當初你是怎麼跑掉的?
軍中有人助你,那人仍在本王身邊,你最好告訴他,要他藏好一點,若是被本王抓到,琉春就是他的下場。”
聽見高钊提及琉春,景赢的臉色沉了一瞬,“下官也希望王爺能早日揪出對方,順便解答下官的疑惑。”
景赢剛擡腳想離開,高钊忽然捂住景赢的口鼻,将景赢抵到牆角,
門外傳來說話聲,原是下衙時分路過了幾個正在談話的官吏。
其中一位是大理寺的書吏,為以防萬一,他又推開門巡視了一圈,
高钊正和景赢藏在最末排的書架邊,二人靠得極近,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書吏被同伴叫走,在離開的時候鎖上了房門。
門剛一關上,景赢就想離開,他瞪着高钊,高钊内心發笑,卻是不松手,景赢當即狠狠咬了上去,高钊才罷休。
“王爺是覺得和下官在一起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怎麼還怕他們看見?”
景赢挑眉,他已經走到門邊,确認門外被挂了一把鎖。
高钊盯着手上的牙印,神态莫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隻是單純不想旁人知道,他和景赢認識,曾經相交,後來離心,相見兩厭。
在他們還尚未鬧掰之際,他記得他曾對景赢說過,他不會強迫他,他要的是他的心。
那時的景赢面若桃花,眸似燦星,望着他時猶似懵懵懂懂,“我,不知道。”
高钊對自己很有把握,從小到大,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曾以為,他總有讨得美人歡心的一天。
然後,就是後面,景赢的背叛,哪怕景赢從來沒承認過,但隻有高钊知道,那一跤,他跌得有多重,摔得有多傷。
他曾對景赢許過多少放任和耐心,如今對他就有多恨。
此時的高钊觑着景赢清冷的眉眼,他還是那張臉,那張美麗異常卻會騙人的臉,隻有上過當的人,才會明白景赢的心有多冷。
高钊于是冷笑說道,“會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