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還非得自殺在當街攔轎伸冤的當夜呢?
萬一太子願意向下施壓給他們尋一個公道呢?
景赢惋惜完,就繼續熟悉大理寺的工作環境,完全沒想到,會和這起案子扯上關系。
“朝中曾經有人提出過異議,但這樁案子在當時就已經定案了。”景赢望着院子說道。
“誰定的罪?”景圓追問。
“大理寺定罪,但凡參與過其中的大小官員,都要署名,我當時初來乍到,自然不具備署名的權利,
當時這起案子是周司直和他帶的幾個評事負責的,而兩位大理寺少卿、現任大理寺卿都署了名的。”
景赢看向景圓,“因事涉太子,雖是幾個平民的自殺案,卻也歸于大理寺管,
若是連自殺、他殺都不能分辨,那大理寺全然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景赢走近景圓,“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但是景圓,一經連署,是會擔責的,
我不認為太子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将大理寺一幹人等全部收買,
再者,唐家也不可能幹看着不阻撓,大理寺中怎麼可能沒有唐家的黨羽?
而且,唐家并非什麼都沒做。”
景赢目光悠遠,“翌日,禦史台中就有人彈劾了太子,說近來有百姓攔轎伸冤,當夜一家四口卻全部自殺身亡,
此樁慘案乃是大燕法度的缺失,是雲京府衙執法的不公,是太子為政的不仁。
是以太子最後得了皇上的訓斥,而雲京衙門撤銷了對伸冤百姓偷竊的控訴,知府何朱被罰俸一年,事情到此就徹底了結。”
“就這樣了結了?一家四口,四條人命,就這樣輕飄飄了結了?”景圓詫且怒。
景赢點頭,目光中含有些許悲憫。
“他們終究是自殺,”景赢停頓,“景圓,不要讓情緒主導你,
如今出現在東宮案發現場的這隻貓的主人偏偏曾經攔截過太子的轎攆,這背後大有文章,
我希望你冷靜一點,既然幕後之人想要我們順着這家人查,那我們就順着查,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景赢按住景圓的肩膀,“此事大理寺會接手,你現在要做的是辦好你的本職工作。”
景赢回到大理寺後又将那件案卷抽出來重新翻閱,卷宗上寫明了前因後果。
攔轎伸冤的人叫陳介,本是封州人士,一家四口于永甯十七年遷徙到雲京城,
陳介一家靠賣菜為生,鄰裡都說這家人十分熱情善良,誰家遇上什麼事都會主動相幫,
在永甯二十四年的時候陳介終于擁有了自己的一家小店鋪,不用再走家串巷挑着蔬菜賣,
而在兩年以後,陳家買下了屬于自己的房子,也就是景赢之前看見的那裡。
單從這上面的軌迹來看,景赢覺得陳家人都是善良本分的百姓,
根本沒有哪裡會跟偷竊惹上關系,景赢繼續往下看,果然提到了偷竊的事情。
案卷上寫雲京知府何朱于永甯二十二年上任,上任後發現雲京城内竊賊成群,
連何朱本人在外面行走的時候都被竊賊偷過銀錢。
是以何朱何大人在府衙内部頒布了一條新的指令,意在打擊偷竊,還百姓夜不閉戶的信心,這也是整頓雲京治安的重要方面。
單從意圖來說,景赢覺得何朱的做法沒問題,案卷上簡略記載了何朱治竊的成效,
也就在永甯二十七年的時候,雲京衙門決定實施一項重大行動,即針對雲京府衙發現的雲京城内存在的大型盜賊窩點,
采取點網結合、大掃蕩的方式,重拳出擊,争取一次性掃清盜賊窩點裡的賊寇。
而陳介一家就在這次行動中被卷入,陳介被定性為雲京盜賊團夥的領頭份子,
但是陳介不認,他覺得自己冤枉,于是在官兵追捕的時候逃了,
那日是臘月十七,就在雲京府衙在雲京城各處張貼追緝令的時候,
潛逃在外的陳介瞄準了太子轎攆,當街沖出去攔截下了太子轎攆,然後大聲喊冤,
且手舉用鮮血寫成的冤字,當街下跪,引得衆人議論紛紛,
太子也親身下轎聽他訴冤,太子承諾會敦促雲京府衙重查盜竊案,
陳介當時也被太子勸回,情緒上并無任何異常,甚至還對太子叩頭道謝。
景赢好看的眉微蹙,他又翻查了仵作的驗屍格錄,
驗屍格錄上寫明經多次檢查四名死者脖頸處有深紫色勒痕,口鼻有流沫溢出,
個别死者下身還有糞便排出,四名死者手指上都有血肉,
亦完全符合各自脖頸處繩索位置的抓痕,确系自缢死亡,現場排除外力痕迹。
在這份驗屍格錄下署名的有四名仵作,應該是由他們四人反複讨論現場後一緻得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