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從未對誰提前過他和高钊的初識,實際上,他們的初見不僅沒有一點不堪,甚至還是一個非常美好的開始。
隻是,自古善始難得善終,他和高钊也到底走到了對立面。
“那時的我失憶了。”景赢說着,看向景圓,不曾錯過景圓眼中的驚詫,景赢又繼續說道,
“我什麼都忘了,對醒來後的世界全然陌生。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高钊,準确的說,是高钊将我救了回去。
那時,高钊帶着士兵去追擊搶奪百姓糧草的西涼軍,大獲全勝,
而就在高钊回程的路上,他發現了我,還有我雇傭的那夥镖師,然後将我們這夥人救了回去。
等到我們都休養好了身體,我們就都離開了軍營,
那群镖師們活下來了大半,但是他們和我隻是雇傭關系,對我的真實身份并不知情,
是以他們繼續回去镖行幹活,與我分道揚镳,隻是我因着那沙暴的關系,已經身無分文,”
景赢說着笑起來,似有些懷念的意味,“沒辦法,那時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會做什麼,隻好在大街上遊蕩,
不過我十分驚奇地發現我居然識字,而且還會畫畫,
是以,我就在街上擺個小攤,一會兒替人寫書信,一會兒模仿名家畫畫換錢。”
景圓呆呆地望着景赢,“你這樣過了多久,後面怎麼想起來了?”
“應該有幾個月吧,勉強糊口,其實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想找到我的身份,但是我找不到,
我問了很多人,結果反而發現我有很多個身份,哈哈,我那時簡直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個行走江湖的騙子。”
景赢用開玩笑的語氣一筆略過那幾個月的郁悶和迷茫。
“哦,對了除此之外,我還順便幫戲班彈琴什麼的,因為我發現我好像什麼樂器都會點兒,但是都并不精通。
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是不知道我是誰,也沒想起來什麼很有用的東西,但是有時候呢,命運就是很玄乎,
當時,西涼人因為打仗沒有打赢高钊,便起了歪門邪道的心思。
好像是高钊生辰吧,高钊那天就請了我打零工的那個戲班去酒樓唱戲,就在那附近,就有夥西涼人埋伏,
等到衆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時候,西涼人突然爆發,發動了極為猛烈的攻擊,打得高钊是措手不及。
我當時本來是在台後做替補,替補的意思就是萬一琴師有什麼事情,我就可以頂上去,
哪裡想到西涼人突然就打進來了,更好玩的事情是,我發現我還會武功,
哈哈,你說,好不好笑,那時我忽然覺得我自己還挺厲害的!”
景赢笑起來,似冬日的暖陽融化了雪山,冷冰冰的白雪頃刻變得軟綿綿,暖呼呼。
景圓陪在景赢身側,靜靜的傾聽着,心中五味雜陳,他竟然錯過了景赢這麼多事情,
景圓覺得很是懊悔,在景赢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他從來不在景赢身邊。
甚至是在景赢最無助和迷茫的時候,景圓都不曾出現,就像死了一樣。
景赢和高钊之間,論起來,竟還有一樁救命之恩,景圓恨不得有時空穿梭之術,搶在高钊之前,直接帶景赢回家。
可是景赢到底還是在外面呆了兩年,整整六百多天。
景圓表現得像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于是景赢繼續說道,“因着我幫忙打跑西涼人的事情,
高钊邀請我成為谌王府的幕僚,我欣然答應了,那時的我在想,我可以借用谌王府的勢力來找到我的身份。
隻是一直沒什麼結果,我在谌王府至少呆了半年有餘,雖然不曾接觸太過機密的事情,但是一般的事務還是有所了解。
直到後來,高钊向我表白——”
景赢不想在景圓面前回避他和高钊的過去,包括高钊曾對他傾訴心意這件事,
而景圓依然保持傾聽的姿态,是以景赢沒有中斷這個話題,
“扪心自問,我那時很驚訝,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去回應一段感情呢?
其實,如果我和高钊的糾葛就斷在那裡,對我們彼此來說,都還算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我有時候想起這件事都很後悔,我那時,就該離開青州的。”
景赢說着面露憾色。
“隻是那時的我缺乏安全感,我已經熟悉了青州的環境,在谌王府過得也還算順遂,
我雖然想找到自己的身份,但是對于外面的世界,我開始膽怯,
天大地大,我竟然找不到一處可供我容身之地。
尤其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别人都有等他們回家的人,有為他們留着的燭火,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我也不知道我的親人在哪裡。
拔劍四顧心茫然,如果我要離開,我又該去哪裡?
抱着這樣的想法,就拖着、拖着,拖到了那一天的到來。
景圓,你聽說過上雍關一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