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即使驗出毒來,也很難成為定罪的證據。
看她如此憂慮,宋望朔連忙說道:“還有一件事,趙貴的父親是制作爆竹的匠人,他自己也頗通此道。”
“少卿大人的意思是?”紀明朝不太明白。
“當年的爆炸雖隻燒掉了小董氏所居的院子,可是爆炸的動靜可不小,戴書興買的那一箱爆竹可弄不出那麼大的動靜。”
要炸毀小董氏的院子,那麼一小箱爆竹是遠遠不夠的。
“您是說趙貴還偷偷制了黑火?”
“嗯。制造黑火所需的硫磺和硝石不易得,還可以追查。”
兩樣都是少見又價貴的東西,隻有少數幾個大藥鋪買得到,大藥鋪在名貴藥材上是有記賬的。
馬車緩緩停下,四周滿是荒涼的墳茔。
黑暗中傳來不詳的鳥叫聲,寒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
紀明朝的眼底深藏着恐懼,她理了理鬓角,垂眼掩藏。
“慢些走,這裡的路很不平整。”宋望朔拿着個大燈籠,照亮了前方。
“好……”
紀明朝的聲音低如蚊呐。
這讓他有些奇怪。
大理寺的其他人已經先到一步,正在給董家人上香祭奠,希望他們的亡靈不要怪罪。
後到的二人也上了幾炷香。
鐵鏟将泥土鏟開,不過幾鏟子就挖到了棺木。
“啊!”
衙役手一松,鏟子立刻掉在了一旁。
“娘的!怎麼埋得這麼淺!”
得虧他下手不重……
徐維陰陽怪氣地說道:“董家人的喪事應該就是趙貴主持的吧?事兒辦得可真漂亮……”
對于董家這種富戶,按規矩棺木應該距離地面至少五尺,如今還挖了不到兩尺啊!
棺木逐漸顯露出來。
衙役看着腐朽的棺材,忍不住喊道:“紀評事!這東西有些不好弄啊!”
紀明朝急忙打着燈籠去看。
棺木很薄,隻有一寸左右,經過幾年的腐蝕,已經爛得七七八八。
“直接打開!”
反正也隻剩下屍骨了。
“好!”
棺材被幾下就撬開了,一股腐臭傳來,露出了棺材主人的遺骸。
棺材裡滿是棕黃色的屍水,粘稠油膩……
“嘔~”
紀明朝戴上捂口鼻的白巾和手套,跳下去幫忙拾掇。
“這一個應該是董老夫人。”
一個時辰後,三具大小不一的屍骨被并排放在草棚之下。
紀明朝忙着用水沖洗上面的附着物,表情嚴肅認真,連鼻子都沒有皺一下。
旁邊的衙役已經吐得有些乏力,坐在一旁休息。
隻有另外一個仵作張品坐在旁邊幫忙。
張品性子慢吞吞,做事也不算特别麻利,手上的動作極慢。
“張師兄,我怎麼覺得董老夫人的骨頭顔色有些不對啊……”
被沖洗幹淨的骨頭依舊有些斑點狀的黃色。
紀明朝眼神如今不太好,此時夜深光暗,她實在有些不能确定。
張品雖慢,做事卻細緻,他拿起幾塊反複查看:“确實。斑點狀的黃色,與腐爛無關。”
“毒?”
“有可能。”
宋望朔戴上手套坐了下來:“這個怎麼弄?”
“少卿大人!”張品驚得差點站了起來。
他做了二十年的仵作,遇見這麼多官兒,沒幾個願意碰屍體的。
宋望朔按住他:“幫把手罷了。”
有了他幫忙,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個時辰,三具屍骨就處理完畢。
那具最小的屍骨上出現了預料之中的黃黑色。
宋望朔不恥下問:“董老夫人的屍骨上為什麼會出現黃色的斑紋,是因為腐爛嗎?”
“不是。”紀明朝解釋道,“腐爛過程中,屍骨發黃是均勻的,不會是斑紋。這是一種毒。”
宋望朔一下就反應了過來:“趙貴下的毒?”
“除了他還能是誰。”紀明朝嘲諷一笑,“這毒叫做白錢豆,本是一種可以安神止痛的藥物,但是長期過量服用就會造成慢性中毒,最後會心疾發作而死。死後屍骨會有黃色斑紋。”
她解釋道:“這藥很少見,隻有北邊的荒山裡才有。”
“可惜啊。”宋望朔有些失望。
這案子其實留下了不少線索,硫磺、硝石、白錢豆。
隻是已經過去十幾年,這些線索都已經無法追查。
紀明朝笑得柔和:“但是我們可以詐一詐他啊!”
“嗯?”
天邊已經微微發亮,衆人收拾完屍骨預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