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夫婦叫宋望朔去了書房。
一家人屏退了左右,書房裡隻剩下一家三口。
香爐裡燃着三支線香。
宋渠有些躊躇,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紀娘子是如何知道鐘将軍之事的?”
似乎是早有預料,宋望朔垂首答道:“紀娘子偷偷去翻鐘将軍的卷宗時,被孩兒發現。孩兒逼問她,她就說了。”
“說了什麼!”襄安縣主手緊緊捏成了拳。
宋望朔眼神有些飄忽。
“紀娘子說紀順,也就是她義父,敬佩鐘将軍為人,所以才囑托她……”
“說謊!”宋渠拍着桌子,一臉愠怒,“怎麼?和家裡人也玩上半真半假那一套了?”
宋望朔瞳孔一縮:“阿爹……”
“紀娘子究竟是什麼身份?”
“唉……”宋望朔埋着頭,“阿爹阿娘既然已經猜中,又何必再問呢?”
“當真是!”
宋渠的臉上露出幾分難以抑制的喜色來,就連拄着拐杖的手都有些顫動。
襄安縣主眼睛一紅,幾欲落淚。
看見二人的樣子,宋望朔心虛得不行,頭都不敢擡。
他剛剛回來的時候就料到了此事。
想到紀明朝刻意的隐瞞,他雖不明就裡,但還是選擇決定尊重她的決定。
等哪一日,她自己想開口了再說。
“不過那孩子的性格和她爹娘還真不太像!”襄安縣主抹了抹淚,拉着自家兒子囑咐,“日後你要多多照顧她。”
心虛的宋望朔耳根有些發紅。
“孩兒明白……”
這模樣看在宋渠眼裡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對這一切毫無知覺的紀明朝正在自己家裡和弟弟吃着飯。
“牛乳糕可以吃,但是不能不吃飯!”紀明朝拿筷子敲了他一記,“聽到沒有!不然以後都不準吃了!”
被姐姐打了的紀明庭摸了摸手背 ,很是委屈。
“哦……”
他手邊的一本書引起了紀明朝的注意。
“釣翁醉談?”
她怎麼記得這是十年前流行的話本?
紀明庭眉飛色舞:“阿姐也記得這書?”
“自然記得。”
《釣翁醉談》這話本是十年前突然出現在京城中的,寫的是一位愛垂釣的老翁醉後所講的志怪故事。
此書故事有趣生動,文筆凝練,文意隽永,并不隻是一味的追求離奇詭異,一經現世就在京城中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可惜……
第六卷還未寫完,這書就再也沒有後續。
有人說或許是作者已經去世,還有人說,是作者故意留下空白結局,等待後來人的填補。
之後甚至有人為了求個結局直接找上了印刷此書的書肆,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紀明朝追問:“那個變成水鬼的書生結局是什麼?
“文曲星下凡的欽差大人破了他家被滅門的案子,他因為不害人還救人的善舉成了陰間的判官。”
“下一卷會寫什麼呢……”
紀明庭激動得拍着書:“下一卷就寫書生去當判官的時候遇見的事!作者預告了的。”
“嗯?”紀明朝很是訝異。
《釣翁醉談》的作者無木先生向來喜歡吊着讀者胃口,從不提示下一部寫什麼的,如今竟然會預告了……
“阿姐也覺得很驚訝?”紀明庭嬉皮笑臉,“他們都說是因為無木先生沒錢了才會知道讨好讀者。你覺得是不是這樣?”
還沒等紀明朝答話,他突然精神一振:“阿姐!你還記得第六卷的内容!”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明顯是很激動。
“或許是喝的藥有用吧。”紀明朝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最近好像好上不少。”
“我就說喝藥有用吧!”紀明庭拍着胸脯,“周王說那個神醫過幾天會來京城,到時候我們去找他看看!聽說那個神醫最擅長解毒了!”
“好。”
大理寺後院。
一群官員差役正激烈地讨論着,拍着大腿唾沫橫飛,争得面紅耳赤。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有什麼錯?”
“得了吧!自家大哥死了還沒七天就上門要債?就不怕死人的魂靈看見了傷心!”
“都在看什麼!”宋望朔今日本是來找紀明朝的,結果一過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
衆人齊刷刷地站好,不敢作聲。
石桌上放着幾本話本。
“釣翁醉談?”宋望朔拿起一本翻了幾頁,“這不是十年前的東西了嗎?”
剛剛跳得最高的徐維解釋道:“前段時間又開始寫了。”
見他們一副鹌鹑樣子,宋望朔揉了揉緊皺的眉心。
“看着消遣的東西,别為了這個耽誤正事。”
衆人見他不計較,歡喜道:“是,少卿大人!”
從紀明朝那裡借來了紀氏的手劄,他有些心不在焉。
咳,那個《釣翁醉談》的結局是什麼呢……
這樣想着,下了值的宋望朔不自覺地就走到了一家書肆。
“客人是來買釣翁醉談的嗎?”
夥計招呼的聲音讓宋望朔回過了神。
來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