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在衛生間裡，待了遠遠超過正常所需的時間。一直到沈若淮把自己沾滿了藥油的雙手都擦幹淨，又将弄亂的醫藥箱整理好，放回了它原先所在的位置，緊閉的衛生間門，也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輕微的水流沖刷聲，透過門縫隐約傳來。

沈若淮能夠猜到周郁這會兒，正在裡面幹什麼。

【系統，】他在桌前坐下來，支起一隻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剛剛還有些雀躍興奮的語氣，忽然間，就變得冷淡了下來，【我剛剛，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一點？】

就算知道這裡是并不真實的意識世界，剛剛被自己壓在了身下的人，不過是被塑造出來的一個虛拟人格，是自己男友的一部分；他的行為，也确實存了一部分轉移眼前的人的注意力，不讓對方聯系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欺淩時間的目的，更甚者，是為了更進一步地刺激某個人的意識。

可或許是周郁無論外貌還是性格，都和自己記憶裡的那個人，實在相差太大，讓他沒有辦法将兩者聯系起來，沈若淮總覺得——

【當然沒有，】然而，腦中響起的聲音，卻與沈若淮預計的截然不同，【不是你的問題。】

系統說：【是那個家夥太騷了。】

【不知檢點。】說完，系統甚至用它那平闆淡漠的聲線，又在後面加了這麼一句。

沈若淮：……

這怎麼還人身攻擊上了呢？

而且用這種連起伏都沒有的語氣說這種話，真的沒問題嗎？

沈若淮的嘴角抽動了兩下，終于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這話說的，怎麼和老王一樣一樣的？】腦海當中飛速掠過的那點思緒，未能被成功抓住，沈若淮略微停頓了一下，才順着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是不是就算我真的出軌了，你也隻會說不是我的錯，是小三太會勾引人？】

系統又不說話了。那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沈若淮唇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擴得更開，心情沒來有地，又好了起來。

恰好在這時候，緊閉的衛生間門“咔哒”一聲被擰開了，頂着一頭濕發的少年再次出現在沈若淮的面前，無意識繃緊的肩膀微微泛着紅，被滴落的水珠蜿蜒着劃過，留下一點淺淺的濕亮水痕。

系統忽然開口：【他在勾引你。】

沈若淮：……

倒也不至于為了配合他，不分青紅皂白到這種地步。

而且，用那種沒有半點起伏的聲線說這種話，真的不會感覺違和嗎？

總覺得某個系統，最開始那冷漠機械的形象，已經崩得越來越碎了，沈若淮沒有去掩飾自己眼中的笑意，就那麼托着下巴，盯着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的少年看了一會兒，才忽地想起什麼似的，起身拿了塊幹淨的毛巾遞了過去。

并沒有出現周郁預想中的肢體接觸。

但被蓋到了頭上的柔軟毛巾上，還殘留着一點沈若淮身上，那獨特清甜的淺淡幽香。

心底剛生出的那一點失望，就這麼被卷走，周郁低低地道了聲謝，剛想從沈若淮的身邊走過，卻不想忽地被抓住了胳膊——白皙纖細的手指，以一種和之前推按時，并不相同的輕軟力道，搭在他下意識繃起的小臂上，像一朵雲、一團棉花、一根搔過周郁心髒的羽毛，叫他肌理之下的血管都沸騰起來，生出隐隐的灼痛。

“剛剛沒有洗澡吧？”比他矮了半個腦袋的人微微仰起臉，琥珀色的雙眼清澈明亮，自下而上望過來的模樣，看起來顯得溫軟而無害。

叫人不由自主地覺得，之前對那些話語、那些舉動的旖旎想象，全都是出于自身不純的心思。

周郁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些，一時之間竟也說不上來是失落多些，還是自我厭棄多些。

——或許像他這樣的人，骨子裡早都被污泥浸透了，哪怕是在看到美好事物的第一時間，所能夠想到的，也僅有将對方一同拖入泥淖的畫面。

可周郁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才剛擦完藥油，”他看到沈若淮又往前湊近了一些，那股比浴室裡的殘留，要濃郁了許多的香氣，就那樣暧昧地纏繞上來，網一樣将他捕獲，“至少要等一個小時才能洗掉。”

那雙紅潤的唇随着吐出的話語輕微開合着，在這個角度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邀吻。

周郁甚至在腦海當中，勾勒出了自己真的低頭吻下去的景象——

沈若淮該是驚慌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地睜大了，更加清晰地倒映出他貼近的面容，下意識地擡起的手會抵上他的胳膊，在感受到那軟熱的皮膚觸感時，本能地瑟縮一下，而後又會因為緊跟着生出的、會傷害到他的擔憂而生出遲疑，沒法真正用力地将他推開。

然後沈若淮就試圖用言語進行阻止。

他濕軟的雙唇會為了說話而微微張開，在吐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就被自己封堵，毫無憐惜地入侵、侵占，連最柔軟隐秘的角落，也被一一地仔細舔舐品嘗，直到被禁锢在懷裡的人，隻能嗚咽着吐出破碎的音節，連手指都在打顫，再沒有把自己推開的力氣，整個人都徹底地，化為一塊任由自己攫取品嘗的軟糖。

猛地閉上眼睛，将腦海當中越發過分的畫面驅散，周郁别過臉，避開了沈若淮的視線，極力克制着，不讓自己表現出太過明顯的異常來。

“……嗯，”他的喉結滾動着，艱難地擠出幹啞的音節，“我知道的。”

“謝謝。”周郁說。

然後他就看到，沈若淮一下子就笑了起來，本就柔和的五官如雪後的初陽一般，使得人的心髒，都不由自主地化了開來。

*

沈若淮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宿舍裡比起前一天晚上，多出了一個人的緣故，半夢半醒之間，他總覺得，自己一直都能感受到一道視線，在注視着自己——那道視線實在是太專注、太灼熱了，簡直就像是具備實體一般，讓他迷迷糊糊之間，甚至生出了連身體都被觸碰、被撫摸，被一寸寸地逡巡探索的錯覺。

在鬧鐘響第三遍的時候，才終于不情不願地起了床，沈若淮幾乎是閉着眼睛完成了洗漱的。而等他終于在清水的刺激之下稍微清醒了一點，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被放在自己桌上的、還冒着熱氣的雞蛋餅和海鮮粥。

自己昨天加了一餐宵夜，也沒能全部消滅掉的一些小吃烤串，就放在邊上，顯然也被拿去加熱過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咬起來居然還是香香脆脆的，拿來就着軟糯鮮香的粥吃下去，在大早上的，倒也不顯得油膩。

非常心安理得地，享受完了自己的新任室友準備的早餐，沈若淮把剩下的塑料袋和一次性碗筷，都丢進了垃圾桶裡，又把垃圾袋提起來拿出去扔掉，全都收拾好之後，還是沒有看到周郁的影子。

【他幫你把衣服洗好之後就出去了。】系統提醒。

沈若淮愣了愣，下意識地站起身，去洗手間裡看了看——昨天還丢着自己衣服的洗衣籃，這會兒已經空了，而外面的陽台上，除了自家室友昨天被自己親手脫下來的兩件衣服之外，還挂着自己昨晚換洗下來的衣褲。

連内褲也沒落下。

沈若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