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陸知銘額角和手臂上,一瞬間就暴出來了的青筋,沈若淮抵住嘴唇,輕聲咳嗽了兩下,才勉強壓下了唇邊的笑意,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拿起筷子,就夾起了剛剛被謝言清放進了自己碗裡的牛肉,裹了些碟子裡的蘸料,往自己的嘴裡送。
然而這個舉動落在了陸知銘的眼裡,自然就帶上了沈若淮在兩個人當中的偏向。本來就不那麼清醒的腦袋,被陡然竄起的情緒一沖,當即就停止了運轉,陸知銘幾乎是遵循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沈若淮的手腕,就那麼将他握着筷子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低頭一口就把筷子上的牛肉片給吃進了嘴裡。
完了,他還故意重重地朝謝言清“哼”了一聲:“都老得快咬不動了,也敢拿來給人吃?”
有着六七個人坐着的桌子,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謝言清的一張臉氣得通紅,瞪大了眼睛看着陸知銘,“你”了好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若淮垂下眼,看了看自己還被握着的手腕,沖着臉上浮現出得意神色的陸知銘挑眉:“你就是這麼追人的?”
陸知銘陡然清醒過來。
他下意識地松開了還扣着沈若淮手腕的手,像是這時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幹了什麼一樣,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好半晌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但那片在嘴裡咀嚼了半天的牛肉,還是在身體的條件反射之下,被他給咽了下去,發出了輕微的“咕嘟”一聲,在落針可聞的環境裡,顯得過分清晰。
這一回,沈若淮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霎時間,飯桌上不自覺緊繃起來的氣氛就放松了下來,沈若淮看了一眼對面那個,已經開始招呼起大家繼續下丸子的籃球隊成員,拿自己的筷子輕輕地敲了敲陸知銘還沒放下去的手,又虛虛地點了點,在陸知銘另一側的蝦滑:“我想吃那個。”
陸知銘愣了愣,陡地反應過來沈若淮的意思,趕忙拿起一邊的蝦滑,當仁不讓地接過了往鍋裡下蝦滑的任務。
而他在這方面的技術,顯而易見地,要比謝言清要好得多。
被均勻分割的蝦滑在入水的一瞬間,就已然成型,随着鍋裡的紅油湯底上下翻滾,逐漸染上誘人的色澤。
看着陸知銘挨個把鍋裡的蝦滑撈起,撇去辣椒放進沈若淮面前空着的碗裡,謝言清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口問沈若淮:“剛剛說的‘追求’……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連頭都沒回一下,沈若淮回答得很是随意,伸出的筷子已經夾住了碗裡熱騰騰蝦滑——卻并沒有往自己的嘴裡送,反而放進陸知銘面前的蘸料碟裡滾了一圈,被舉起送到了他的唇邊。
陸知銘的表情,都茫然了那麼一瞬。
就仿佛擔心自己,理解錯了沈若淮的意思似的,他看了看送到自己嘴邊的蝦滑,又看了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沈若淮,最後看了看表情僵硬的謝言清,而後才小心翼翼地張開嘴,咬住了筷子上的蝦滑。
頓時,強烈又可怕的折耳根的味道,蓋過了其他的味道,在口腔裡橫沖直撞起來,讓陸知銘的臉都不受控制地皺了起來。
可下一秒,他就連這個都顧不上了。
——沈若淮收回了喂他蝦滑的筷子,送到了自己的唇邊,探出舌尖,将上面還沾着的一點蘸料卷進了嘴裡。
“就知道你吃不了這個,”從腳底蔓延上來的熱意,随着沈若淮的吐字,一點點地沒過了陸知銘的頭頂,讓他的耳朵裡,隻剩下了熔漿翻滾時的輕微聲響,“亂點什麼頭。”
面前混了折耳根碎的蘸料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原本放在了沈若淮面前的碟子,陸知銘看到沈若淮又吃了兩顆蝦滑,才終于從夢裡驚醒似的,耳朵紅紅地低下頭,那筷子沾了一點碟子裡的蘸料,送進嘴裡嘗了嘗。
……好吃。
味道甜絲絲的,讓人的心髒,都不由自主地發起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