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此去竺家再難回返,願您往後順遂,平安一生。”
眼前有中年男子着管家服,低眉垂首同郁之虞細細叮囑。
郁之虞擡眼看着全然陌生的廳堂與眼前第一次見到的三張新面孔。
身後站着與其年歲相當的中年夫妻,兩人凝淚執手,翻來覆去地提醒:“竺家勢大,過門後記得吹吹枕頭風,哄你娘子救出你大哥。”
“你大哥是無辜的,不過是被那等賊人胡亂攀咬才下的獄。待你大哥回來執掌家中,也可令你在竺家挺直腰背。”
短短數語,郁之虞已經勾勒出一個被家裡人安排去入贅竺家的“二少爺”形象。
眼前三人的目的很直白,用他換回“大哥”。
修士修至元嬰期,神識會凝實到某個難以言說的程度。加上郁之虞本身就擅陣法,一眼看出眼前結為幻象。
既是幻象,那沒有順着繼續的必要。
郁之虞對這話本裡的劇情也沒什麼興趣,松開握住落日劍的手,任由本命劍将這三個沒有活人氣息的“人”給抹了脖子。
驚愕與痛苦驟現,三人捂住傷口說不出一句話,細長的血從指縫淌下,豔麗的血色将這再簡單不過的廳堂點綴得陰風陣陣。
為什麼?
三人的眸中帶着這樣的疑問,悉數倒下。
落日劍回到手中,郁之虞提着劍跨過蔓延過來的血迹走出門。
從外邊吹來的風是暖的,帶着淺淺一層灰白色水汽,四周是辦喜事時裝點上的紅色。
郁之虞擡腳跨過門檻,卻瞬間變幻了場景,回到了他剛進入此幻境的時候。
眼前的三人面上神情有短暫卡頓,然後開始重複一開始的話語。
郁之虞不語,隻一味地擊殺再轉身離開。
直到跨越門檻後再次被傳回了原位,郁之虞垂下眼睑,決定試試順着幻境的這個劇情走下去。
入贅竺家,吹枕頭風,救出大哥,等大哥繼承家業,在竺家挺直腰背。
不知他要走到哪一步。
喜慶的吹鑼打鼓由遠及近,竺家迎親的隊伍來到了宅邸之外。
郁之虞在管家的安排與“父母”的注視下換上喜服,但始終無視了管家遞來的喜帕。
喜服已經是妥協,不肯往頭上蓋喜帕是他最後的倔強。
這次郁之虞基本按照幻境定好的流程一步步執行,順利跨過了兩次都未能成功跨出的門檻。
绯紅色的衣擺輕輕掃過門檻,郁之虞走出這家的大門看向停在門外的迎親隊伍。
周圍人在看向郁之虞的瞬間失了聲,原本的吵嚷沉寂下來,隻剩敲鑼打鼓的聲音在繼續。
郁之虞沒有理會那些人的注視,隻看向前方挂着大紅花的那匹駿馬,還有後邊那頂顔色很喜慶的轎子。
駿馬的背上坐了人,郁之虞還沒思索該如何避開如新娘一般乘坐喜轎,耳邊已傳來管家的小聲提醒,讓即将入贅的他坐到轎子裡去。
郁之虞看着駿馬,馬上之人握住缰繩的手中攥着一柄折扇,有些眼熟。
再一擡眼,是個熟人,還是女裝狀态下的熟人。
若他沒有記錯,此人應是在護送被擄走的低階弟子離開魔修栖息地的途中。
在與他們分開前,郁之虞曾為那些人留下一道防禦劍符。他此刻感應一番,确實從此人身上感應到了他的一道劍符。
這蜃龍鱗片的幻境有些不一般,郁之虞在即刻殺光所有人與跟着劇情到竺家之間選擇了後者。
因為他實在不想再重複一遍。
耳邊是管家的焦急催促,郁之虞隻看着馬上之人不語也不動。
鹿曙眨了眨眼,在讓出駿馬與不讓之間,選擇了中間值。
他朝郁之虞伸出手,後者沒有片刻猶豫,直接擡手握住,借着那力道翻身上馬坐于鹿曙身後。
坐喜轎和與鹿曙同騎一馬,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做出選擇。
鹿曙往後輕靠,輕松縮進郁之虞懷裡。
看在對方讓出了一半坐騎的份上,郁之虞沒有将之推開。
即将入贅的二公子沒有乘坐喜轎,迎親隊伍面面相觑,又在鹿曙的示意下打道回府。
兩人同乘一馬,鹿曙貼得暧昧,郁之虞忽略這種暧昧,也将二公子家人的隐晦叮囑抛諸腦後。
竺家确實比二公子的家要大上許多,宅門比之寬大許多,垂花門也更加精緻。
四周的喜氣洋洋令郁之虞感覺到割裂,繁複的成親步驟也被他輕易糊弄過去,滿腦子都是堂上二老的叮囑,“你與甯樂好好過日子吧。”
意外得知了竺家新娘的名諱,郁之虞想起他根本沒關注過二公子姓甚名誰。
郁之虞不清楚凡世的入贅步驟是什麼樣,但幻境内的入贅是先走完三拜,然後将新郎送入洞房等待,新娘挨桌敬酒,身邊侍從代喝。
直到所有桌都敬完,新娘也進入洞房。
熱鬧留給慶祝者,私人空間留給那對新人。
郁之虞坐在洞房内的案幾前,指尖把玩着桌面上帶着各種寓意的瓜果,終于等來被推入洞房的鹿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