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哥。”男生樂了,跟他套近乎,順着往下說,“您定個點,我們什麼時候都行,是吧大家夥?”
“是!”真有人跟着附和,但幾乎都是男生。
池黎看着周圍激情洋溢的面孔,又擡頭看了眼台上的侯超航,心想讓他公然違反規定帶着他們玩,那簡直就是做夢。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見他的指尖敲了幾下話筒,聲音從音響裡傳出來,“沒有活動。”
“啊?沒有?”
邊上的人默了一瞬。
“嗯,真當學校是讓你們來這玩的,想玩自己回家玩去。”
池黎默默翻了個白眼。
侯超航是說了不給他們辦活動,可也沒說不讓他們自己辦。
大學生主打的就是一個叛逆,就像有的人一百斤,反骨占一百一十斤。所以到晚上就有人開始整活了。
八點多鐘,池黎正躺在收拾好的床上玩手機,忽然就有一條信息進來。
張慶發來的。
這張慶,算是池黎上大學以後玩的比較不錯的那一類朋友。人健談,性格還不錯,就是有時候池黎會覺得他腦子缺根弦。黑皮體育生的外表,每每坐那畫畫都看起來像是要和畫闆幹上一架。相比之下,他那形影不離的哥們餘揚就顯得多少有點弱雞,人白還染個金發,走的混血帥哥的路子。
張慶問她和蘇可星要不要來後山一起玩。
池黎一眼掃完,順手回了三個字,玩什麼。
那頭回的快,說餘揚帶了個迷你音響過來,這會兒正唱歌呢。不一會兒,又過來條視頻。
池黎點進去,沒開聲音,視頻燈光昏暗,七八個人圍着個拿話筒的,還有人拿手機打着光。
看來是真沒把侯超航的話放在眼裡。
也是,像侯超航這樣總是端着,連肩胛骨都莫名憋着股勁兒的人,是需要些淘氣包來整治整治。可能氣的多了,他可能就沒那麼端着了。
這想法可不是池黎自己的,她在琢磨人上邊沒那麼高的造詣,她就單純看侯超航不順眼,看不慣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高二那年暑假,池黎決定學藝術,郭引賢特意送她來錦明學。畫室是千挑萬選的,廢了郭引賢好大心思,池黎在那集訓,侯超航勤工儉學過來兼職。
可能好學生無論到哪裡都有一種容易讓人信服的欽佩感,畫室的老師也對他青眼有加,說話輕聲細語的,與平時面對他們的咆哮截然不同。
不得不承認,侯超航在他們畫室混的風生水起不是沒有道理,在畫畫這方面他确實有天賦,一般人比不上。
有的人高中出去學藝術,完全是因為文化課成績夠不上,有的純屬是喜歡但美中不足是少了點天分,最後剩下的那些少之又少的就是既熱愛又有天分的。
池黎就是最後這種。
兩個有天賦的藝術家碰到一起,骨子裡都有些傲氣,相似又不相似。總之誰也不服誰,天生不對付。
要說單純過去玩,池黎根本不會去,因為她現在是真累,而且大姨媽作祟。
但一想到侯超航下午說“想玩就自己回家玩去”的語氣,特别是和高中集訓時他那張欠了吧唧的臉一結合,她就特别想去。
她真看不慣侯超航那副總是裝的不行的模樣,不光集訓時看不慣,現在也一樣。
掙紮兩秒,池黎撐起身子問蘇可星要不要去。
蘇可星那會兒和她一樣癱在床上,聽完直接說不去。
“坐車坐的腰酸背痛,剛才收拾屋子骨頭都要散了,真玩不動了。”
回答在意料之中。
池黎嗯了聲,給張慶回信息:“下次再說吧。”
—
不知是突然換環境導緻的不适應,還是旅店床墊太硬,在啟屏山的第一晚,池黎和蘇可星雙雙失眠。兩人渾無邊際,有一句沒一句,幾乎聊了一夜。
徹夜長談的的結果就是非但沒聽見六點的起床鬧鐘,就連後來侯超航跟着旅館工作人員上來砸她們的門都險些聽不着。
池黎懵了吧唧地開門,睡眼惺忪對上侯超航一張白的不行的閻王臉,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後來瘋狂洗漱收拾,才勉強趕上夏令營開幕式。
到地一看,才知道原來遲到的不止她和蘇可星,寫有“錦明大學夏季社會實踐”幾個大字的橫幅下齊刷刷站了一排,都是熟臉。
張慶,王樂森他們對面站着侯超航,正挨訓呢。
隻不過遲到的原因不大一樣。
他們是徹夜狂歡。
池黎看見他們一堆人差點沒忍住笑出聲,然後就對上侯超航甩過來的眼神刀。
“……”
池黎放下嘴角,攏了攏身上的外套,乖乖站到那一排人當中去。
接近十點,山裡氣溫漸漸回升,有老師帶他們往山林深處走。樹木蔥翠,顔色深淺各不相同,漸漸蔽日。
池黎學的油畫,背着巨大畫包襯得身形更加嬌小。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最後勉強挑了塊光影還算好的林子坐下來畫。
山裡氣候多變,她上午穿一件衛衣外套還覺得正正好,中午那會兒熱的就好像要把人蒸熟,下午再回來她就換了一件到小腿的白色碎花裙。
她畫畫這麼多年,在穿衣上就從來沒将就過。
郭引賢一直跟她說衣服髒了就髒了,顔料染上就染上,大不了就洗,年輕女孩就應該穿漂漂亮亮的衣服。她一直覺得郭引賢說得對,也一直照做,所以有時候在一衆美術生之間她就顯得格外幹淨。
幹淨歸幹淨,池黎畫起畫來可是一點不顧及,盡管戴了圍裙,等到傍晚扛着畫包從林子中出來的時候裙子下擺也沾了不少顔料。
蘇可星打趣她說:“我還以為從林子裡走出來幅畫呢。”
池黎撇撇嘴, 說這叫藝術的犧牲品。
蘇可星今天狀态大好,把畫具扔在旅店門口就跟着王樂森他們下山探索去了。
池黎沒去,自己回房間。
扛着畫包沿着樓梯上樓,畫包背帶把她脖子磨紅了一小塊。她往下拉了拉背帶,順手去掏側邊口袋裡的房門鑰匙,然後像之前幾次一樣照常開鎖。
鑰匙插進鎖孔中,池黎撐着門闆去擰鑰匙。
鑰匙紋絲不動。
?
池黎把鑰匙拔出來看了看,又插進去再轉。
仍然轉不動。
池黎這會兒開始懵,懷疑自己拿錯了鑰匙。
她把畫包哐當一聲卸到地上,再次拔出鑰匙來看,鑰匙圈上挂着的号碼牌明明和門闆上的數字一模一樣。
搞什麼。
她皺起眉頭,惡狠狠地剜一眼該死的門闆,接着又去擰鑰匙。
結果都還是一樣。
擰不開。
“靠。”
她垂眼打量門鎖,思考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鑰匙柄沒有插到底?
不是,明明蘇可星平時也是這麼開的。
一番思想掙紮後,她還是覺得有人故意整她的可能性比較大。
本想自力更生一番,但老天似乎執意不給她這個機會。接二連三的失敗直到鑰匙拔都拔不出來,池黎整個人都暴躁起來了,直接爆粗口。
那怎麼不下去找工作人員?
池黎翻白眼。
這個時間,旅店的叔叔阿姨估計不是在山下的菜市場,就是在前邊院裡給他們備晚飯。匆匆下去一趟徒勞的可能性比較大,況且她住五樓,爬上爬下她嫌累。
那怎麼辦?
等着呗。
池黎轉身靠上門闆,放棄似的歎口氣,視線虛虛搭在不遠處走廊交口的地毯處。
她想看看待會兒路過的是誰,不管是誰她都要把那人拽過來幫她開門。
然後約莫十分鐘後人還真來了。
池黎聽着腳步聲略微擡頭,先看到鞋尖,然後逐漸向上對上一張此刻不怎麼友好的臉。
那人眉毛也擰着,臉臭的不行,跟池黎比看不出誰更好一點。
冷淡并且不耐煩。
那人看見池黎也先是一愣,興許是沒成想這地會杵着個人,還這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兩人視線相接,意圖和不解在各自眼眶裡轉,直到男人在距離她差不多一米的地方停下。
抱臂,然後站直身子睨她。
語氣拽的不行:“有事?”
池黎眉頭一跳,從門闆上直起身。
“幫我開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