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符霄真覺得今天有夠倒黴的。
破旅店。
破程序。
破事。
關鍵最後這事吧,他還脫不開身。
旅店一層是大堂,寬敞明亮,歐式房頂雕着花紋,壁紙貼得一絲不苟,估計是整棟樓裡唯一像模像樣的地方。
前台對面放着一挺大的玻璃魚缸,供氧機聲響微動冒着氣泡,水草嫩綠飄搖,幾條彩色熱帶魚遊來遊去。
他們坐在巨大魚缸後邊,一組朱紅色皮質沙發。
起初符霄一直圍着那魚缸溜達,可能是他的氣場太過吓人,竟把小魚吓得亂竄,偏那人還不自知。池黎看不下去,把人叫過來坐。符霄就順勢靠在離魚缸最近的單人沙發扶手上,手指閑不住地去轉手機,不怎麼規矩。
他這會兒比剛才身上多了一件黑外套,袖口挽到小臂,銀色的金屬拉鍊拉到最高處,低頭時會微微蹭到喉結,再配上他那張長得一點也不含糊的臉,看起來比剛才還不好惹。
池黎撐着腦袋靜靜打量他,忽然覺得他好像也沒蘇可星她們說的那麼神。
神才不會把鑰匙“咔”一聲擰斷。
她倒是覺得他接地氣,還挺靠譜的。
鑰匙斷了後,他沒說一句帶刺的話,而是率先跟她道了歉,把責任攬下來。又把小姑娘帶到他那屋洗了手,自己在屋外站着。後來又注意到她那畫包,覺得她應該怕丢,趁着人洗手的功夫把畫包拖到他那屋裡。
等池黎收拾幹淨出來,符霄才進去。他進去了一會兒,出來時小臂上就搭着他現在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外套。
再後來就是他陪着池黎下樓,池黎走前邊,他落後幾階慢慢悠悠跟着。話沒有之前那麼密,但把該辦的事都周到地做了個差不多。
這包括他在池黎之前聯系了旅店,跟人客客氣氣地把問題說清,盡管那頭接電話的大姨操着一口鄉野調子,說着渾不講理的話把他氣了個夠嗆。
最後費了大勁才約好在一樓大廳等着碰面解決。
池黎給蘇可星發完信息,視線就沒從符霄身上挪開。
仔細看,他和學校門口專欄裡的紅底照片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符霄這會兒也不再執着于轉手機,他從沙發扶手上擡起屁股,腳尖轉個彎穩穩當當坐進沙發軟墊裡,也結結實實地和池黎對上視線。
措不及防。
池黎清楚地看見他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以為他會脫口而出一句“你盯着我看幹嘛”之類的話,然而卻沒有,倒是出乎意料地問了句别的。
“你是學畫畫的?”
他說這話時,眼睛是盯着池黎的,跟池黎直白地盯着他看不同。視線就隻是輕輕搭着,像夏天晨霧悄悄漫上翠綠枝頭,水汽絲縷環繞,最終凝成幹淨透徹的露水。
池黎好像要陷到那珠露水裡,覺得他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有什麼魔力。但那人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就隻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話。
池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一聲,說:“油畫。”
“看出來了。”他笑了聲。
池黎沒懂,心想大哥你笑個什麼,明明鑰匙都被你擰斷了。
她莫名想起剛才鑰匙柄上的顔料,想來也是,像他這樣的人或多或少有點潔癖倒也算得上合理。
“剛我拿你那大包,發現還挺沉,平時能背得動?”
“能啊。”池黎說。
符霄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這地方這麼偏,來這幹嘛?”
“寫生。學校安排的。”
“哦。”
本着禮尚往來的原則,池黎象征性也問:“你呢?”
“被拐來的。”
她驚,“拐來的?”
“嗯。”符霄聳了聳肩,把話說的正經,“被朋友拐來的。他們現在怕我生氣打人都不敢接我電話,連房間門也不敢出。”
“……”
池黎心說你還挺牛的哈。但轉念一想剛才在樓上他句句帶刺的話,又覺得他說的沒準還真是真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就幹脆不接,大大方方繼續看他。
符霄整個人仰進沙發裡,外套帽子扣到頭頂,身上也被黑色包裹的嚴實,顯然不想讓皮膚和沙發有一點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