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滄鈞起先是想趕到東宮,趕到一半,突然黑暗的天空一閃,閃電雷聲接踵而來,天上劈上來的閃電像張揚舞爪紫色的遊龍,盤旋在上空。
明明白天黃昏之時還是晴空萬裡,晚上就風雨交加,這似乎是一種不詳之兆。
雷聲先是像遠邊的戰馬馬蹄敲擊着塵土大地,不斷的轟響又像新年驅逐邪祟的爆竹。接着風起,雨飄就像馬蹄踐踏而揚起來的灰塵。最後雷聲越來越大,就像那戰鼓在耳邊擂起,讓人無不膽戰心驚。
雷聲雨聲,時不時亮到刺眼的閃電,讓宴會上的人坐立不安,唯獨南玉錦安穩得很,她内核可是無比強大,秉着來都來了,人死了也無救了,好好的歌舞還沒有結束,見衆人要離席,不顧穆衛祈面笑道:“沒結束呢,走什麼走,這是個玉春樓的戲班子,顧大師父調教了三年的水磨調,唱一出戲,就是百兩。真是一群吃不了細糠的蠢貨。”
穆衛祈看着南玉錦,她沒有變,還是那邊張揚毒舌,難道是因為呂宣的溫柔鄉太甜了,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習慣這樣嚣張跋扈的妻子了。
面對上頭的訓斥,底下的都不敢言,畢竟南玉錦作為長姐,又仗着父母寵愛,哪個弟弟妹妹沒被她罵過打過。他們怕姐姐甚過怕父母。
穆滄鈞慌了神,趕到東宮,走到一半,意識到弟弟死了,但呂娘娘還活着,她最要緊,最後折回西宮去了。
太監撐着傘急急忙忙跟在大殿下身後,可大殿下到底曾是那種騎馬攆兔的風流遊俠,風裡來雨裡去的,可不是那老太監能追上的。
夏天的暴風雨,砸下來,悶得要死,穆滄鈞趕到靜安宮,渾身上下已經濕透,敲了半天宮門,隻有一個宮女開門。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紅着眼眶,甚至打了個結巴道:“娘娘……她,現在在嗎?怎麼樣了。”
“娘娘,服完藥,已經睡下了。”若蘭一手提着忽明忽暗的琉璃燈盞,一手撐着傘,推開宮門道。
要是以前在呂家,就連開門都要至少三五個人,一個人提燈,一個撐傘,一個人開門,還有人拿着另外的雨具,哪有如今這麼狼狽。不過她也習慣了這等處境。
“娘娘是身體不舒服嗎。她怎麼……”穆滄鈞想對着宮女強顔歡笑,卻笑不出來。
“大殿下,楚王呢。”若蘭反問道。
“他們……他們都死了。”大雨磅礴,砸在地上的雨聲幾乎淹沒了年輕人的聲音。竹林在風中不同淩亂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音,低處低窪的宮殿内的小院子裡,甚至積了一灘水窪。穆滄鈞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與雨水。
琉璃燈盞摔在地上,啪得一聲,碎了,裡面的蠟燭很快就滅了。
風雨交加的時候,小兒子不在,呂宣抱着枕頭,哪怕睡了,也是眉頭緊皺不曾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