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入夏後暑氣倒是一日比一日越甚了些,就連學宮外不斷搖轉的水車也無法将屋内溫度降下,宮人将四角的冰塊換上一輪,而熙甯公主則依舊是微皺着眉的模樣。
位于講位上的學正手拿着書頁侃侃而談着經書論道,瞧着公主這般懶散模樣即便心中不滿卻也隻是生生忍下。
誰人不知這熙甯公主是陛下的心頭肉,入學而已,倒是帶了這般多的伴讀伴其左右。
恐怕上學是假,消遣是真。
這令無數學子憧憬的最高學府如今竟成了皇室子弟消遣玩樂之處,倒是荒謬。
若如今依舊是肅朝當權,恐不會淪落至此,隻可惜……
林學正輕歎了口氣,将手上書卷放下,視線一瞥,望着計時水鐘最後落下的水滴,這門課也總算是結束了。
學正見此動作迅速的将桌上物件收拾妥當,待做完這一切後,便立馬轉身離開了,好似并不想在此地多留一般。
見對方身影消失不見後,底下的那些世家千金則紛紛松了口氣,林學正為人刻闆,慣是見不得學生課上散漫,而公主卻又根本無心上學,倒是惹得學正頻頻側目警示。
公主有陛下撐腰自是無所謂,苦的倒是底下的那些個伴讀了。
不過好在今日課程少,這上完了最後一課便可回到住處休息,可公主未有動作,她們身為伴讀也不好先離開,也隻能在原地等對方發話。
蕭明珠對這枯燥的論道課程并不感興趣,見這課也結束了,便伸了個懶腰回眸朝着伴讀莞爾一笑道:“今日課程既已結束,那我便先走了,各位姐姐自便。”
說完後好似有意無意的望了眼顧元昭的方向,可她什麼話也沒說,隻瞧上一眼後便起身緩步離開,四周人見此也沒再多停留,将桌上物件收好後便三三兩兩的往住處走去。
“今日怎麼好像比昨日要早些下學,我昨天上到之後還會有些瞌睡,可今日還沒來得及困就結束了呢。”
“是你出現錯覺吧,水鐘和昨日的蓄水量都是相同的,哪有什麼早不早。”
伴讀議論的話語傳入自己的耳中,顧元昭視線落向靜置在一側的水鐘,眸中視線也帶着幾分若有所思。
她倒并不着急離開,待學宮内隻剩自己一人後,她緩步走倒水鐘身旁,左右瞧了瞧後,竟真發現了幾分端倪,怪不得伴讀覺得今日時辰比昨日要快些,原來是有人在這水鐘上做了手腳。
水鐘雖說結構并不複雜,但那些世家千金可不會專門研究這些,想必是公主所為了。
那時的對視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顧元昭輕歎了口氣,每日課後學監都會來巡查課堂用物,這動了手腳的水鐘可瞞不過去,這小公主倒是任性,竟隻用這眼神讓自己替她善後。
還真是孩童心性。
好在公主給自己留下的時間夠多,能将她遺留下的機關處理幹淨。
——
将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顧元昭緩步踏出學宮的大門,外頭灼人的日光令她不自然的微眯了眯眼,而在離開時,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顧小姐。”
清亮的聲音響起,顧元昭回頭望去便瞧見站在自己身後之人,手上抱着幾個卷軸,藏藍的衣袍上用銀線繡了雲鶴紋樣式,墨發高束起,以發冠束之。
面上好似總帶着這番笑吟吟的表情,以一副親切模樣示人,也不會引起對方太多戒備。
見到的第一眼她便認出對方是這的學監,雖說不知他為何叫住自己,但顧元昭依舊朝着他的方向行了一禮:“學監是有何事要交于我嗎?”
宋學監見此面上也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垂眸望着手上卷軸,低聲道:“監丞大人方才急着喚我過去,可學錄卻還等着我将這卷軸送到書房……”
他這話裡的意思顧元昭也聽明白了,雖說她按現在的身份而言在這學宮多加逗留也有些不妥,可若是眼前學監所托的話,便有了正當理由,正巧,她倒也想探尋一番學宮内的構造。
想着便嘴角揚起一抹笑,朝着對方輕聲道:“正巧我此刻也無事,這卷軸我可以替學監去送。”
“如此便勞煩顧小姐了。”似乎是就等着對方這句話呢,宋學監當即便将手上卷軸通通都交到她的手上,而後也不等自己說些什麼,轉瞬間便隻能瞧見他的背影了。
顧元昭抱着懷中的卷軸,瞧着對方匆匆離開的模樣,還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去往書房的路不遠,但其中要經過一處小花園,此刻正直盛夏,蓮花池内的青蓮皆已盛放,在夏季的風中輕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