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想試探母親這話究竟是真是假，可對方卻遲遲未曾出言否決，而這态度也恰恰說明了确有此事。

顧婉有些不敢相信，她抓着母親的手緊上幾分，嘴角扯出一抹笑，小心翼翼的想從對方口中聽到一個答案。

“這不是真的……對嗎?母親……”

蕭茹對此隻是移開視線，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道：“李公子雖說門第稍差了些，可他的堂兄如今正是安遠侯，他們兩位兄弟自小一起長大，關系情同手足，而安遠侯如今又值陛下看重，日後定會尋找機會提攜李公子……”

“可那李然風流成性，府上所納侍妾更是不止一房，娘親怎能将我許配給這樣之人？！”

顧婉不願再聽這些所謂的道理，她抓着對方衣角的手松了些許，眼中含淚，在說時更是難掩心頭委屈，已是帶了幾分哭腔。

瞧着她如此，蕭茹緩緩站起身，眉頭微皺。

“納了侍妾又如何，這世上哪個男子府上未曾納過妾室？可你是我蕭家的女兒，即便嫁去李家也是那李然的正妻，你究竟在怨些什麼？”

說着似是意識到自己語氣有些過重，她揉了揉額角，也緩了些開口：“婉兒，我是你的母親，為你所選的路自是極好的，就不要再任性了。”

為了她好？

顧婉拭去眼角的淚，眼中帶着怨恨，她望着自己的母親，輕笑道：“母親，你如今所做之事又真是為了我嗎？難道不是因顧成烨所惹出的禍事而尋一個靠山嗎？”

她頓了下，似是委屈極了，将一直壓在心頭的話全然不管不顧的說出。

“母親究竟還要替顧成烨善後到幾時？他明明是個廢物為何還要搭上我的一生？”

啪——

脆響打斷了顧婉宣洩似的話語，她隻覺得自己臉側好似如火般灼痛，耳邊幾乎有一瞬間聽不見任何聲響。

好安靜。

她擡眸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之人，對方擡起的手還未放下，這是母親第一次打她。

“顧婉，他是你弟弟，你是這世上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

弟弟？

僅是這樣的理由嗎？

她忽然覺得有些諷刺，明明是世上最血濃于水的親人，可在母親的眼中卻始終隻有顧成烨這個廢物，她不過隻是說出了事實罷了，可在母親眼中，竟是這樣大的罪。

就因為她有一個廢物弟弟，所以就要犧牲婚姻做代價好給這樣一個無用之人鋪路嗎？

憑什麼？

憑什麼！

顧婉怒目瞪着眼前之人，被打落的碎發垂下遮住眼前的視線，可那其中所帶的，是不甘，是怨恨，是失望。

她沒有再開口說什麼，隻是轉身奪門而去。

蕭茹望着顧婉離開的背影，手心處隐隐的疼痛好似說着方才所發生之事，宛如如夢初醒般，她跌坐在椅上，望着漸漸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将桌上茶盞一掃而落。

而她的那聲輕歎則混在瓷器的碎裂聲聲中。

——

瑤雲殿。

蕭明珠垂眸望着桌上的宣紙，手拿起鎮紙将被風吹動的一角壓平，指尖執筆便在其中繪了窗外那探入屋内的一枝白梅，花上沾了些碎雪，随後在屋内的溫度下又化為點點水漬。

“殿下，顧家傳來消息，大小姐墜湖落水，被三小姐救起，且……”宮女站在殿中垂眸恭恭敬敬的開口說着：“顧家主母與大小姐好似起了些争執，隐隐有關聯姻之事。”

蕭明珠聽此倒沒多大意外，手上動作未停，擡眸時瞧着被宮女擋下的白梅，眉心微皺，伸手輕晃了晃，那宮女便上道的移開腳步，直到瞧見那白梅身影，方才舒展了眉。

“李然此人沉迷酒色也不是一日倆日，表姐可不會咽下這口氣，既然如此……”蕭明珠擡手将筆尖蘸上眼前朱砂，殷紅的朱砂順着滴落上宣紙，慢慢洇出圈圈紅痕。

瞧着畫因這一點朱砂作毀，蕭明珠也不惱，隻是慢條斯理的在那朱砂上勾勒了幾筆，面上表情未變，隻是語氣中倒染了幾分戲谑之意。

“我自然也是不忍瞧表姐入這火坑的，吩咐下去吧，若她有何動作，幫着點便是。”

說着她擡手移開鎮紙，将紙上所繪的并蒂寒梅拿起在燭火下細細瞧着，雖說不算精巧，但勝在神韻。

蕭明珠将畫紙放下，指尖點了點，擡眸朝着宮女的方向嫣然一笑道：“将這畫送去顧家，就說……是我賀表姐新婚之喜了。”

宮女行了一禮，恭敬道：“是。”

風将屋外碎雪吹入屋内，蕭明珠瞧着大開的窗戶，攏了下衣襟，雖說沒有言語，但宮女還是明白了這位殿下的意思。

當即便取過銀剪将那株白梅從枝頭剪落，木窗阖上發出聲微響，也将那寒風一同隔絕在外。

窗台一角是遺落的片片花瓣，但很快便被其撫落，好似從一開始便未曾存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