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幾語,本是溫馨的氛圍急轉直下,空氣中連漂浮的塵埃似乎都帶上了對峙的意味。
說者不無心,聽者也有意。
阿西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輕吹着上面的熱氣,淺笑道:
“思博藥廠……
起源于上個世紀末,傳承百年,雖曆經波折卻也未曾真正衰敗。50年代末更是發展壯大,成為第一批走向世界的戎國企業。
78年社會開放,思博藥業回歸戎國,并憑借對各種絕症重症藥物的成果在世界成為了權威的存在。
思博藥廠總部正是立在元江下遊,紫木山腳下。”
“也就是……”
“您剛才提到的那個藥廠。”
“官方資料顯示,一位叫貝岩的先生是思博的實際控股人……”
“哎呀!”
阿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小小地驚呼了一下,裝作天真地瞪着大眼睛看向季方儒,“真巧,竟然和您的管家叫一個名字。”
季方儒抿了一口茶,緩緩啟唇道:“阿西……似乎與上次不同了。”
阿西笑得眯起了雙眸,道:“先生也是。”
茶水的熱氣蜿蜒而上,又在空氣中消散。
安靜半晌,阿西再次開口道:“新貨……您可還滿意啊?”
季方儒放下交疊的雙腿,身子緩緩向他傾斜。
夏夜晚不喜歡和男人離這麼近,下意識地往後退。
可他現在是阿西,阿西不會這麼做。
眼神躲閃不過須臾,卻還是被近在咫尺的人捕捉到。
季方儒的臉上露出笑容,聲音低得好像是在耳邊調情:“當然……滿意。”
阿西裝傻,繼而扯出一個燦爛的看不見眼珠的微笑:“很好,那小的可以回去和巧兒姐交差了。”
“何必如此麻煩。”季方儒似乎在欣賞着他強撐下的不自在,琥珀色的眸子中虹膜翕動,仿若某種潛伏的野獸正興奮地盯着他的獵物。
“這位老闆,咱有話直說,我讀書少,可别框我。”夏夜晚後背直冒冷汗,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剛才的姐姐才講的規矩,我是不是應該離您遠點?”
視線在并不大的交流空間裡碰撞出雷電。
“不必在意那些。”
終于,季方儒大發慈悲地靠回了沙發裡,繼續喝着他的茶。
“思博想要‘膠囊’的制藥權。”
阿西好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您開玩笑呢吧?”
“我我我,我就是一個小喽啰,您要不跟巧兒姐說……”
男人将手肘輕輕搭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打量着少年誠惶誠恐的模樣,宛如是在觀看一場獨角戲。
“阿西服食‘膠囊’已三年有餘?” 他問。
“對啊。” 少年答。
“那阿西可知... ‘膠囊’在市面上流通還未到三年。”
“啊?是嗎?”少年不肯定也不否定。
“這樣先于大家接觸成品的人如何是許巧的下屬。”
“阿西來自‘膠囊’的源頭,總公司?總部?對不起,不了解貴組織内部的稱呼。但...”季方儒笑了笑,“小友漂洋過海而來,可是要在大陸上挑選新制藥工廠?”
便如百貨商場裡受女人追捧的名牌服飾一般,下季新品還未上市,就有人提前穿出來,說這人不是内部人員,大家都不信。
“不知……思博是否有幸分羹一杯?”
“季先生好手段。”阿西痞氣地笑笑,并不打算做進一步的辯解,“可您要的是制藥資格?制藥配方?不會……還想取代我們吧?”
“不敢。無論是制藥資格亦或是配方,思博來者不拒。”季方儒長相溫和,笑着說話時更顯得無害親近,
“錢可共取之。”
“呵,季先生。”阿西忍不住笑出聲來,“上次見面還在勸我别再沾膠囊,這次真是轉了一個180度的大彎。您這是……要與阿西共堕地獄了嗎?”
“阿西放心。” 季方儒雙眸注視着他,“所謂取之有道,沉潭則不深陷。”
“思博有意合作長久,千秋萬載,共享其成。”
季方儒渾身散發着危險又溫柔的氣息,聲音低沉得仿佛是在蠱惑,緩緩說道:
“阿西,可是要保重身體。”
……
當穆晴吃上老闆剛拿回來的嘎嘣脆黃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太陽在天邊留下最後一抹火燒的痕迹,大半個身子已經埋進了地平線。
“吧唧吧唧……”
穆晴咀嚼食物的聲音吸引着莫易慈,誘得她也拿了一根剛洗完的黃瓜直接生啃了起來。
“哇老闆,你這次拿回來的比上次的澀柿子好吃多了!”
莫易慈不禁贊賞道。
聽見她們這樣說,正在看資料的夏夜晚沒憋住咳了兩聲。
想起了離開季公館時的情形。
“這是今日剛摘下的黃瓜,上次的柿子阿西未嘗到。這回的黃瓜不錯,阿西可定要品嘗一番,究竟是何滋味。”
阿西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先生這是說的哪的話?柿子真的很好吃。”
季方儒将用油紙包好的禮物遞出:
“還是十月初,剛摘下的柿子澀口得很,可與好吃二字相差甚遠。”
“阿西莫要再欺我,今後可是要攜手并進的人了。”
當時夏夜晚回複的笑容之假,現在想起來臉都疼。
以關懷之名送難吃的東西,最後才得意地揭露他根本沒吃,這人不會是在報複他讓下屬難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