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會麻痹人的危機感。
一覺睡到下午自然醒,此刻他全身沐浴在暖陽中,懶懶地抱着被窩在院子的長椅上,手垂下便能摸到色澤飽滿酸甜可口的聖女果,一個接一個地塞進口中。眼前便是果實豐累的菜園,被壓彎的枝幹上,各種果蔬等着被人采撷。
沒有死亡在身後追着倒數,沒有膠囊,槍聲和飛濺的四肢。
恍然間,他心中憑空出現了一片安定。
這多麼像那為數不多的,平凡而又溫馨的美夢。
山風吹過,樹葉間,灌木叢中紛紛傳來沙沙的聲音。
隻是一陣普通的風,卻令季方儒眺望起遠方,眼中有片刻的失神。
他停下手中的活,一邊摘下棉麻的手套一邊走出菜園,略帶抱歉地對夏夜晚說:“失陪一下。”
然後真的就獨自離開了,仿佛一點也不擔心人質自己在如此空曠的地方有什麼逃跑的風險。
就在夏夜晚對現下的情況表示疑惑的時候,肩膀上突然被點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朝後面看去。
“噓——” 莫易慈蹲在長椅的背後,示意吓了一跳的老闆噤聲,“穆晴去季公館會客廳轉移視線去了,季方儒一時半刻應該回不來。”
“這個給你。”莫易慈沒有廢話,直接遞給他兩個模樣熟悉的小球,“要想辦法出季公館的大門,我們才能救你。”
夏夜晚知道,以他現在的身體,莫易慈即使身手再好也不能将他立刻就帶離季公館,隻能等,等他出現在了這機關重重之外,他們才好動手。
“明天,最遲後天。”夏夜晚的目光一直關注着季方儒離開的方向,沉着地給出時間。
以他對陳文西的了解,拿制藥權換他的事不出一日,必有回複。
因為擔心季方儒會突然返回,簡短的幾句話交流之後,莫易慈便離開了。
可夏夜晚左等右等,等到太陽在西邊都開始呈現出淡淡的紅色,還是不見季方儒的身影。
本以為應該不過是耽擱幾分鐘,夏夜晚甚至開始猜測,是不是穆晴或者莫易慈被發現了。
在晚風侵襲,脆弱的肺部開始遭受強烈刺激之前,終于有人從别墅中走出,隻不過來人卻是貝岩。
管家推着輪椅,一言不發地将他帶進熟悉的會客廳。
一進門,夏夜晚便看見了那張熟悉也令人生厭的臉。
“喲,瞧你這在男人懷裡煞白的小臉,老爺看到又要心疼了。”
陳文西在吞雲吐霧之間譏笑道。
幸好,夏夜晚被季方儒貼心地安排在這張二逼臉對面隔着一整張茶幾的沙發裡。
見夏夜晚不說話,陳文西嘬了一口煙,語氣愈發嚣張了起來。
“老師呀,你别急,等等落到小爺手裡,讓你好好體驗一下不一樣的‘寵愛’!” 一口煙霧吐出,陳文西惡狠狠地說道。
“呵。”
夏夜晚突然輕蔑地勾起嘴角。
陳文西一愣:“你笑什麼?”
“季先生。” 夏夜晚沒有搭理他,反而轉向在一旁的季方儒,“他給了你制藥權嗎?”
“尚未。”
“配方呢?”
“未曾。”
“他拿不出來的。” 夏夜晚抱着雙臂,以一種慵懶的姿态靠在沙發裡,挑眉,笃定地說道。
“誰說我拿不出來!” 陳文西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冊子,看起來是用A4紙打印的然後再純手工地釘在一起。他自信地甩到茶幾上,“季先生,制藥權我無能為力,但配方?拿去!”
夏夜晚可能是這兩天休息的不錯,手腳也罕見地迅捷起來,竟搶先季方儒一步拿過來。
并不輕薄的冊子被夏夜晚嘩啦啦翻過,而後又被利落地甩了回去:“假的。”
“胡說!”
這可是臨走前陳老爺親自給的!
“因為…” 夏夜晚終于在進門這麼久之後,第一次正眼瞧他,“這是我編的。”
“你放屁!” 陳文西将沒抽完的煙猛地摔在地上。
然後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似的,瘦猴臉上出現了猙獰扭曲的神情:“是你……你又吹了什麼枕邊風!?”
“陳總高估我了。” 夏夜晚冷冷地看着他,語氣幽幽地撚着話,“你難道不知……老爺近來對你的不滿?”
陳文西當然不信:“什麼不滿?!還不是你這個臭婊…”
“志澤喜歡吃甜食,你應該是知道的。”瘦弱的少年莫名地散發着令人無法抵抗的氣場,把他的髒話噎了回去。
“哈?你他麼……”
“志澤從小就喜歡吃蛋糕。總是将錢給他的表哥,拜托去灣西路那家名叫林多熙事店鋪購買。”
“突然有一天,他發現送來的蛋糕上面比平時少了一塊巧克力,起初并沒在意。可奇怪的是,下一次,不僅少了巧克力,上面的水果也不見了,而後每次送來的蛋糕,都會比上一次少一點東西…”
陳文西也不知道從哪一句話開始變得出奇的安靜,心中隐約感受到了不祥的氣息。
“直到某一次,送來的蛋糕上赤裸裸的,隻剩下白色的奶油,志澤就問派去訂蛋糕的表哥怎麼回事,表哥說……”
預感到接下來的内容,陳文西全身的肌肉不僅緊繃起來,眼睛死死地盯着茶幾對面一臉平靜講述故事的人。
“他說…” 夏夜晚挑眉,“老爺,最近家旁邊的蛋糕店效益不行了,不如去大陸的那一家,雖然遠,價格也貴,但是又大又美味,您交給我放心。”
“我聽了之後覺得有些可笑。心想,不會吧?”
“那個表哥……”
“是當他們的老爺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