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安擡手打斷他:“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想知道你今晚去了哪、大理寺的人為什麼抓你,我隻當你今晚真的就是來跟我道歉的。為了朝廷上下的和諧,我接受你的道歉。”
遠處駛來一輛精緻的馬車,車廂前一邊挂着一個紅燈籠,上書一個碩大的“風”字,燈籠下坐着趕車的少年,是淮東。
馬車在風念安身邊停下,他扶着淮東的手上車,兩匹棗紅駒昂起高傲的頭顱,踩着輕快的步伐,駛離鐘離燼的視線。
車廂裡有備好的新外衫,還燃着暖爐,把車廂烤得暖烘烘的,仿佛還在過冬。
風念安換上外衣,把華諾的衣服仔細疊好放在一旁,問淮東:“今晚怎麼回事?”
淮東在這短短的時間内已經打聽清楚了來龍去脈:“刑部要提陳翠翠的屍體,大理寺的人去取時發現有人夜闖停屍房,一路追到绮香樓,但還是叫人跑了。”
喬家的案子?
風念安心思百轉:這跟鐘離燼有什麼關系?
飛虎軍不司刑獄訴訟。
他把涉案的這些人在腦子裡挨個排查了一遍,也沒翻出來鐘離燼摻和進來的動機,越發想不通他此舉含義。
而鐘離燼此時剛回到家裡,流光給他點上燈:“怎麼被發現了?我就說我給您把風,您不聽!”
“胡廣要提陳翠翠的屍體,估計是想毀屍滅迹。”
鐘離燼脫外袍時,寬大的衣袖被護腕刮住,他仔細解開:“這案子官官相護,難辦。”
這些事流光不太能插得上手,隻把燈湊得更近些,吐槽道:“中原人就愛穿這種羅裡吧嗦的衣服,行動不便穿脫又麻煩。”
鐘離燼終于解開纏繞的線頭,袖口也被刮花了,有些無奈:“明天打聽打聽,能不能補好。我看這個風念安事兒得很,又記仇,别逮着這個再上金銮殿參我一本。”
流光擱下燭台,抱起衣服要去疊起來,鐘離燼開始解護腕,忽然看見自己指尖有一點銀色粉末。
“等等。”
他檢查了一下手,發現自己的指尖和指甲裡都有一層銀色粉末。
他從流光手裡拿過風念安的外袍仔細檢查。
大紅色的錦緞做底,上以銀線繡仙鶴祥雲紋,仙鶴上好像還……
他在袖口被刮壞的地方摳了摳,摳出些許銀粉。
銀線勾的祥雲和仙鶴上抹了銀粉。
流光納悶:“為什麼要在衣服上抹這個?一洗不就掉了嗎?”
鐘離燼以前不懂,但在京中這倆月倒也了解了一些京城的風俗。
整個大齊最紙醉金迷的就是京城,這裡的富人喜歡在衣服上灑金粉銀粉來裝飾提亮。
陽光下一照,微光粼粼,男人覺得這是财力地位的象征,女人覺得這很好看。
但灑了金粉銀粉的衣服不能水洗,因此多用于宴會等重要場合,像之前在畫舫上時就有很多人這麼穿,但隻有極少數财大氣粗的人會當常服穿。
比如風念安。
而案發當天正是京城商會總舵主兒子的滿月宴,喬海必然要參加。
所以陳翠翠死于喬海之手應該是事實,那麼治粟内史胡廣收受賄賂應該也是事實。
他撚着指尖的金粉,想起前陣子育仁坊發生的一起火災。
起火時正是半夜,等鄰居發現時火勢已經無法控制,甚至蔓延到了隔壁院子。
那晚不是他帶隊巡邏,等得到消息趕過去時火已經被撲滅了,但院子裡的一主一仆全死了。
他當時就覺得那場火災來得蹊跷。
經過簡單勘察,起火原因是廚房柴火沒放好,從竈坑裡燒到了旁邊柴垛上,接着就燒垮了房梁,掉下來打翻油桶,火勢一下子就大了。
可是這個過程并不短暫,這麼大的事主人竟然沒察覺?而且廚房在東邊,并不擋着院門,房主怎麼會在屋中被燒死?
但房主沒有親友,無人報案,而且現場也沒發現什麼蓄意放火的痕迹,這案子當天就結了,三具屍體被送去義莊,按理講現在應該已經埋了。
沒有證據的事,誰也沒法說什麼。
但他突然想起來喬蘭在之前告官時指控她爹喬海和胡廣的其中一條是“好色淫逸,送美女給胡廣”,而陳翠翠剛好死于芍藥死後第二天。
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流光,在家等我。”
流光追着他的背影:“天快亮了,明天還得點卯呢,将軍又幹嘛去?”
鐘離燼:“挖墳。”
義莊在城外,好在大齊不設宵禁,他拿着飛虎軍的令牌順利出城,到義莊一看,果然不見芍藥的屍體,他隻好又找去埋屍地。
新墳不多,他很快就找到芍藥的墳,舉起鏟子剛要挖,就見對面走來一人。
他仔細辨認,驚訝:“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