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第一個查的就是她,牙行買的。說買主是個小厮,長得沒什麼特點。”
“留字據了麼?”
“黑行。”
“做的夠幹淨。”
“不意外,”李安把排骨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京城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們手段很熟練了。接下來我想去查查胡夫人。”
胡廣不承認他跟芍藥有一腿,那胡夫人知不知情?隻要确定芍藥是胡廣養的外室,他就跑不了。
“等等。”鐘離燼攔住他:“你頂替高虹的事太高調,國舅八成已經懷疑上你了,估計已經跟胡夫人通過氣。你現在過去恐怕會有危險。”
“這案子本身是要息事甯人的。我是主審之一,我若死在查案路上,這案子隻會越鬧越大。禦史台湯大人盯着,誰也别想糊弄過去。他甯可折一個胡廣,也不會讓湯禦史盯上這個案子。”
鐘離燼被他說服:“好,你注意安全。”
鐘離燼連着在風府打了五天卯,風府下人都習慣了他每天申時來報道,親手給風念安喂藥。
甚至還能跟風守禮手談一局。
風守禮意外地發現這孩子棋藝不錯,竟能勝他一子,贊歎收棋:“你這棋風大開大合,猶如利刃,勢不可擋啊。”
鐘離燼略微謙虛:“家師常說我的棋空有孤勇卻少智謀,隻攻不守,後方漏洞百出。大人這是不懂我的棋路,才叫我僥幸赢得一子。”
這話說的中聽,風守禮笑着問:“你師從何人?”
“家師姓蔣,單名一個黎,字有光。”
風守禮恍然:“原來是有光世叔!”
“您認識?”
風守禮大笑:“有光世叔與家父是同窗好友,常秉燭夜談抵足而眠。他們同期參加科考,同中前三甲,隻是有光世叔他……志不在此,入仕五載便辭官了。後來聽說他遊走四方去了,直到家父臨終都還在念叨他,可惜再未曾見過。沒想到再聽到世叔,居然是從你口中。”
蔣黎是因為看到大齊已經開始走下坡路,而庸人們還執迷不悟,他一路變法,被從京城貶到荒涼齊州,心灰意冷了,才辭官的。
風守禮用詞委婉了。
“家師身體康健,大人不必擔心。”
風守禮點點頭,又問:“你表字是?”
“弱冠時家師賜字‘不辭’。”
風守禮:“不辭……好名字。來,再來一局。”
不遠處的床上,風念安眼皮一哆嗦,剛要睜開又死死閉上了。
什麼情況?爹跟他關系還不錯?
半個時辰後,鐘離燼和風守禮終于結束棋局。
風守禮有所感慨:“家父一直惦念沒能赢過世叔一子,如今我亦未能赢你一子。”
“您手下留情了。”
風守禮搖頭:“不用跟我說這些虛的。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鐘離燼回頭看一眼風念安,床上的人安靜躺着,被子翻折在胸口,長發鋪在一旁,雙眸緊閉。
他微扯唇角,朝風守禮拱手:“告辭。”
離開風府,他叫來流光:“去告訴李安,風念安醒了。”
他的被子都是自己喂完藥蓋的,明明蓋到下巴捂得嚴嚴實實,怎麼就掉到胸口了?
還有頭發,他喂完藥放下時頭發明明是亂的,剛才卻整齊鋪在一旁,是嫌紮脖子了吧?
風念安房中,風守禮正在收拾棋局。
“不辭……不辭川路遠,肯慰士民思。”
蔣黎之志,至今未改。
風守禮和鐘離燼都走後,風念安才睜開眼:“淮東。”
淮東進門先給他倒了杯水,然後才扶着他慢慢坐起來。
他潤潤喉,問:“幾天了?”
“今天第五天。”
“陳翠翠的案子怎麼樣了?”
“喬蘭雖然不見了,但案子的疑點已經轉移到治粟内史胡廣身上,所以進度一直沒落下,隻是礙于您病着,郭大人拖着沒升堂。李安查到芍藥是被徐州商人贖身,且死時身懷四甲,但不能确定她跟胡廣之間的關系。之前他一直卡在這,但前兩天不知道查到了什麼,突然去見了胡夫人。”
“胡夫人?”
風念安捧着茶杯,喝完一杯溫水:“後門備轎,去趟長公主府。”
“少爺,你剛醒。”
“軟轎,不礙事。”說着,起身就要穿衣服,沒想到起猛了,這一下頭暈眼花,眼前一陣陣發黑,握住裹了絨布的扶手才沒摔倒。
淮東忙拉住他,扶他坐下緩緩:“查案不急這一天。”
風念安頭部脹痛耳鳴,聽不太清他說的話,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皺眉捂着額頭,扛過這一波痛楚才說:“我不查案,我是不想鐘離燼查案。我不急,他還不急嗎?快去。”
淮東見他緩過來了才放心去叫車。
片刻後,風念安裹着披風出門,叮囑淮東:“熄燈。”
然後兩人避開府上小厮,從後門上軟轎,往長公主府去了。
鐘離燼躲在暗處,看着風念安被淮東攙扶着下轎,進了長公主府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