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不為所動,腰杆筆直:“嶽桐霏,不該死。”
周慶哪被人這麼下過面子?操起硯台朝他砸過去,正砸在李安額頭,血頓時流淌下來。
李奉為其求情:“李大人也是為朝廷考慮,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為先,陛下息怒。”
郭淳也幫着勸:“李大人為國為民,拳拳之心天地可鑒,陛下息怒!”
周慶捏着拳頭,吼道:“滾!”他指着進殿大門:“滾!”
周慶連說兩聲“滾”,孟華一個勁給李安使眼色:“快走!”
李安走了。
衆人還跪在地上不敢起。
周慶站在高台上,掃視下面匍匐的百官:“還有誰想求情?說!都說!”
衆人鴉雀無聲。
周慶長出口氣平複心情,坐回龍椅。
片刻後,寂靜的大殿裡有人說話:“法本無情。嶽桐霏戕害命官,按律當斬;吳廣志等人私設雜稅,按律也當斬。臣以為,此案當秉公執法,不應從嚴。”
周慶鎖定說話之人:“湯愛卿,你也想出去涼快涼快麼?”
他揮袖:“不管吳廣志是不是活該,都不能有人越過朝廷取人性命!什麼替天行道?朕就是天!不需要有人替朕行道!傳令黜陟使,即日前往鳳州查明此案,若無疑義,從嚴處理,以正國威!”
湯綏還想說話,被李奉一把捂住嘴,按着他的後腦勺磕頭。
“遵旨。”
散朝後,湯綏一把推開李奉,扭頭就走。
李奉追上去:“你跟陛下嗆什麼聲?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落不着好不說,别再把命搭上!”
湯綏毫不畏懼:“文死谏武死戰,有何不可?”
“你怎麼死腦筋?”
好心當成驢肝肺,李奉跟他說不通,拂袖而去。
朝後,李安被章鵬安排了一堆雜務,而上京告官的崔曉娟也被關入大理寺候審。
風念安聽見消息,猜得到這件事的結局會是什麼。
鳳州全州推行雜稅,從上到下百名官員,會不知情麼?黜陟使跟他們是一夥的。
就連京中那些高官,從戶部主簿到國舅丞相,也必然與其牽扯極深。
這案子從上到下操作一番,能把黑的洗成白的、活的說成死的。
而周慶剛愎自用死要面子,嶽桐霏無論如何都得不了好。
大殿上的事很快在民間傳開,京中人不敢議論,道路以目,鳳州就放肆多了。
聽說崔曉娟被扣大理寺,李安被轟出朝會,嶽桐霏将遭淩遲,鳳州百姓徹底瘋狂,紛紛罷市罷工,到刺史府門前讨要說法。
更有甚者,竟然抗議遊行到了京城!
風念安聽說此事後急忙上街,就見自鳳州而來的數百名百姓排着長隊,帶頭的幾個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書生,後面跟着的則士農工商不一而足。
他們整齊劃一地大喊:“苛捐雜稅催人死,官官相護世道難!嶽桐霏替天行道,吳廣志死不足惜!”
他們遠道而來,衣衫褴褛,眼神卻無比堅定,聲震九霄,直奔皇宮而去。
街上的人紛紛為其讓路,風念安險些被人撞倒。
一隻手及時拉住他的胳膊,順勢将他推進身後的茶樓:“離遠點。”
鐘離燼擠出人群的同時,左飛虎軍突然冒出來,将遊行人群控制住,鐘離燼一聲令下:“大膽刁民,擾亂秩序,全部帶走!”
飛虎軍們掏出繩子就開始串糖葫蘆。
百姓們掙紮起來,可他們畢竟不是訓練有素的左軍的對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來遲一步的馬正德見狀大怒:“誰讓你綁人的!”
他是得了太尉的消息,讓他過來控制遊行隊伍,全抓進牢裡殺雞儆猴的,怎麼被鐘離燼這厮搶先了?
“京城治安本就歸我左軍管,此乃分内之事。”
右軍是管站崗放哨的,抓哪門子人?
馬正德朝天抱拳:“我是奉太尉之命!”
鐘離燼也不示弱:“維護京城秩序隸屬左軍公務範疇,這是陛下定的,我奉陛下之命。”
你太尉難道還能高過陛下嗎?
“我……”馬正德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鐘離燼一揮手:“帶走!”
馬正德隻能眼睜睜看着他把鬧事遊行的二百多人全部帶走。
大街上恢複秩序。
風念安走出酒樓,回家。
遊行隊伍都到了京城,可見鳳州事态嚴重。
太尉叫馬正德來抓人,肯定是要蠻力強壓,震懾鳳州百姓。鐘離燼搶先把人帶走,是不想給他們這個機會。
這一次,他依舊站在百姓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