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安沒想到傅宜早就發現了,但看他這樣子似乎沒打算告發。
傅宜又說:“世子性情坦率,很多事難免欠考慮,想必也是跟他的生長環境有關。但枕月,你自幼在京中長大,萬不可放縱他。”
風念安一聽就知道,他這是不了解鐘離燼。
鐘離燼并不是一個欠考慮的人。
但他不打算跟别人解釋那麼多,隻笑着點頭:“多謝提醒。此番平亂後,你就該離開飛虎軍了吧?”
傅宜沒立馬回答,過了一會兒才垂眸說:“聽聖意吧。”
時間差不多了,鐘離燼在裡面喊他回去睡覺。
天冷,他睡覺便隻脫了外衣,鑽進被窩卻是一愣。
暖和的。
他詫異地看一眼鐘離燼。
鐘離燼穿着薄薄一層單衣,被子隻蓋了一半,枕着胳膊看他,挑眉道:“怎麼,你叫我來不就是給你暖被窩的嗎?”
“什麼……”
什麼叫“暖被窩”,說得好像暖床丫鬟似的。
風念安轉身背對着他。
鐘離燼問:“你剛才跟傅修竹在外面說什麼呢?”
他隐隐約約聽見幾個字,但離得遠,沒聽清。
“你今早來我房間拿東西,他看見了。”既然說起,他難免要提醒一句:“以後注意點吧。”
鐘離燼聽完,想起下午傅宜無論如何也不肯載風念安的事,還有剛才非要把他攆出來。
“他說什麼了嗎?”
風念安聽出他語氣裡的寒意,吓了一跳,回頭安撫:“沒說什麼,就是讓你注意點。”
鐘離燼:“真的?他不是陛下派來的釘子麼,這麼好心?”
他垂着眼,斂起眸中神色,手指下意識往嘴裡送。
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風念安幾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是在思考什麼——想個辦法讓傅宜閉嘴。
而事實上他也确實在考慮這個。
他跟風念安不和從一開始就是謊言,如果被陛下知道他們不僅沒有不和,而且關系還挺好,那長平關和風家都落不着好。
就在他琢磨着怎麼讓傅宜閉嘴時,手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風念安蹙眉:“多大人了還咬手?”
之前在鳳州他就想這麼幹了,當時沒好意思,這會兒實在看不下去。
鐘離燼被他打得一愣,居然沒想起來反駁,把手揣進被窩裡。
“傅宜不會告發,他不是那樣的人。若真有此意,剛剛也不會跟我說那些話。”
“你這麼信得過他?”
“定國公家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幹不出來那種事。”他縮進被窩裡:“趕緊睡了。”
……
第二日一早,鐘離燼醒來時天剛蒙蒙亮。
多年行伍生活,他已經養成醜時起的作息了。
本來醒來後他應該先出去練一套槍法醒醒神,今天沒練上。
因為有個人正悶在他被窩裡,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睡意正酣。
他知道自己睡相不好,所以昨晚其實沒怎麼睡,風念安是怎麼一點點挪到他被窩裡的,他一清二楚。
本想把人送回去,但看他那卷着被子蜷成一團的模樣,到底沒舍得。
山間清晨有些冷,連他都忍不住把被子往身上裹,怕自己一走這人會凍醒,隻好又陪着躺了一會。
這讓他想起,長平關時他爹有個副将,生個女兒,比他小兩歲。
那姑娘活潑好動,古靈精怪,說一不二。
小時候她撿過一隻病貓,手捧着喂大的,後來那貓跟她很親,她每晚睡覺都摟着,蹭一床貓毛,天天被她追着爹打,揚言要把主寵倆打包扔去馬廄。
他當時不懂為什麼要抱着貓睡覺,不嫌占地方嗎?因此還會惡意拱火,故意洩露她的藏身地,換來一陣非打即罵。
現在他看着旁邊呼吸平穩的人,濃密的長發鋪散開,有幾縷剛好糾纏在他手上,他握了一下,柔軟的。
一時間,好似握住了千思萬縷說不清的心緒,心底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突然軟了一下。
如果貓毛也跟手心裡的頭發一樣柔軟的話,那他覺得,他好像能理解那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