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安雖然常年被人伺候着,但淮東他們尚有分寸,并不會靠得這樣近,他對于肢體接觸其實是比較敏感的。
鐘離燼拍這兩下讓他極其不自在,忙不疊躲開了。
鐘離燼并未察覺,隻當他緩過來不需要了,扶他到床上坐着,倒來水給他:“最近也沒怎麼顧上你,那些生意你就交給手底下去辦,何必事事躬親?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這邊天氣又涼……”
風念安盡量忽略背上未散的麻意,捧着水杯發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絮叨?”
鐘離燼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還在訓話,頓時闆起臉:“你少打岔。”
風念安也學着他冷臉,幽幽地說:“你去卧底也沒告訴我啊。”
他瞥一眼鐘離燼,雖然換了幹淨衣服,但臉上依舊塗着一層黑,礙眼地不想多看:“還整成這副尊容。”
倆人誰都不用說誰。
幾分少見的心緒意意思思地冒出來,鐘離燼别開頭咳了一聲,生硬的轉移話題:“你去錢程那幹什麼?買糧?”
風念安:“不然呢?總不會是叙舊。”
他後知後覺:“那我壞你好事了?”
“因禍得福吧,他要給我介紹他的上家,價格還能再低些。”
鐘離燼笑:“那你豈不是得謝謝我。”
風念安瞪他一眼。
鐘離燼收斂笑容,看一眼夜色:“我趁他們睡了偷跑出來的,不能久留,這就回去了,我的情況你跟傅修竹說一聲。”
風念安這才發現不對:“流光呢?讓他回來送消息就行了,你别暴露。”
鐘離燼睨他一眼:“我當然知道,你說我為什麼親自回來?”
他的意有所指讓風念安下意識擡了下眼皮,正與他四目相對。
他這樣居高臨下看過來時擋住了光,塗黑的面孔便模糊起來,隻剩下一個熟悉的輪廓,和明亮的眼睛。
挽起的袖子露出精壯的小臂,帶着幾分野性的美感。
風念安挑眉,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起身要将水杯送回去。
鐘離燼按住他的肩膀,接過杯子:“早點睡吧,以後晚上不用等我了。”
指尖相擦而過,鐘離燼的溫度傳遞過來,燙得他手指一顫。
什麼毛病?
風念安納悶着,用寬大的袖扣遮住手,壓下心裡泛起的一點别扭。
掌中的肩膀薄薄一層,鐘離燼忍不住多捏了兩下:“一點肌肉都沒有,等我有空的,一定帶你好好練練。”
風念安一點不想練,他連上茅房都覺得遠,要不是味兒太大,恨不得建卧房裡,催促他走:“你不是不能離開太久麼?眼瞅着天就要亮了。”
他擺出一副困得要死的樣子,把鐘離燼攆走,第二天一早跟錢程一起去見他那位“楊哥”。
淮南納悶:“少爺怎麼不讓淮東跟着?”
今早風念安特意傳消息,讓他和淮西随同前往,淮東淮北留在衙門。
其實淮東是風念安的貼身侍從,幾乎不會離開他三步開外,其他三人都是外侍。
風念安今日換了一身暗紫色的長袍,帷帽戴得嚴嚴實實:“錢程對這位‘楊哥’語氣間多有崇拜,我怕是衙門的人。”
若被認出來就不好了。
淮北淮西都沒在方瑾他們面前露過面,淮東就太招搖了。
馬車在一間普通民房門前停下,淮北上前敲門,不多時就見錢程親自出來開門,笑臉相迎,把風念安請進去。
這民房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走進去倒是别有洞天——院子裡移步換景,兩側鄰居都打通了,形成一間大宅院,有兩間主房四間廂房,漆都是新刷的,味兒還沒散幹淨。
主廳更是堪比風念安他們家的氣派。
雕花紅木大屏風,西域今年最流行的琉璃盞燈罩,旁邊架子上還擺着一對造型奇特質地上佳的玉觀音擺件。
這擺件他也有一個類似的,是前兩年生辰時太子送來的禮物。
這“楊哥”果然不是個小角色。
“賢弟,這單買賣交給楊哥你就放心吧,保準出不了差錯。那幫流匪就是再狂,也知道什麼人動不得。”
他拉着風念安剛要坐下,後堂傳來腳步聲,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走出來,見面話還沒說,先帶三分笑:“錢老闆啊,這位就是你說的沈老闆?”
風念安透過帷帽仔細觀察了這位“楊哥”,确認自己從沒見過他。
他不是衙門裡的人。
還挺謹慎。
錢程立馬給二人介紹起來,寒暄過後各自落座,楊哥說:“你跟錢老闆的事我都聽說了,就沖您這份義氣,這筆買賣,我楊某就得接。”
這次洽談十分愉快,楊哥拍闆定了,以低于市場價的價格與風念安達成合作,同時還把以後的所有糧都包了。
隻是錢程最大的倉庫剛遭賊手,他現在弄不到那麼多糧,需要風念安留下一個聯絡人,陸續從外面調糧過來。
風念安給他留了王珂的地址。
錢程親自把他送上車,走遠了風念安才掀開車簾子,對淮北說:“你留下,看看他們打算從哪調糧過來。”
淮北應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