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可能睡久了,腦子不好使吧。”
他轉着眼睛,随口編瞎話。
有點可愛。
鐘離燼剛想揭穿他在撒謊,不知怎麼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他突然扭頭穿鞋:“我腿好了,還得去審鄧泰,就不陪你了。你好好休息。”
“鄧泰?”
鐘離燼這才想起來,關于義軍的很多事風念安都還不知道,便一邊穿鞋一邊給他解釋:“就是義軍的首領。”
“對了,”風念安從被子裡破繭出來:“三縣情況怎麼樣?我病這幾天,沒出什麼亂子吧?”
三縣的黑商全靠赈災糧養活,他們把源頭掐斷了,黑商能安分?
鐘離燼套上外衣:“當天傅宜就帶人把黑市也端了,黑商們現在都在牢裡呢,翻不起浪花。至于三縣的政務,暫由你代理了。”
“我?”風念安一指自己:“我都這樣了,還能代理什麼?”
說起這個,鐘離燼坐在床邊靠近他,“噓”了一聲:“你生病的事我對外保密了,隻說你是身體不适,不見外客,一切政務都交給淮東送過來,整理批閱後再送出去。不然我一個武将,軍政一手抓,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風念安明白過來。
他還是提防陛下的。
鐘離燼從他屋裡一出去,頓時被冷風吹得一哆嗦,打了個噴嚏。
流光就在門口等着,見狀裝老成地數落他:“我就說風寒會被染上的,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可以跟風禦史一起喝苦湯了。”
風念安燒了多少天,他就在床邊陪了多少天,身上都腌出一股藥味了。
除了審犯人、抓漏網之魚,就是在屋裡守着風念安,連床都沒沾一下,鐵人也要遭不住。
鐘離燼隻是擺了下手:“小事一樁。”
……
他站在鄧泰面前時,鄧泰很是納悶:“該問的不是都已經問過了嗎?你在義軍裡混了這麼久,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鐘離燼打開牢門坐在他對面,将酒壺放在桌上,朝他招手:“來嘗嘗,從方瑾家裡搜出來的,聞着還不錯。”
這饑荒年,他竟然還能有酒喝,可見赈災糧沒少給他油水撈,也難怪他敢铤而走險,不惜除掉鐘離燼這個絆腳石。
鄧泰見他毫不見外的樣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囚衣,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他們現在并不是能坐在一起喝酒的關系。
鐘離燼顯然沒一點自覺,見他站着不動又拍拍桌子:“愣着幹什麼?”
鄧泰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來的這般好心态和自來熟,但還是瘸着腿坐在他對面:“還想問什麼?我知道的都說了。”
“不問什麼,就想跟你喝點酒。”
他跟風念安說來審鄧泰其實是随口瞎掰的,過去四天了,審祖宗十八代也該審完了。
他就是突然在那一瞬間,有點不敢跟風念安待在一起。
尤其他那雙笑盈盈的眼睛。
怎麼能越看越上瘾呢?
朋友好到一定程度,是會這樣的嗎?
他回憶一下自己在長平關時交的朋友們,好像并沒有。
他直覺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趕緊抓了個藉口遁了。
他本來想找傅宜的,一問才想起來,傅宜被他支去寶雲縣處理後續了。
無奈,隻好來找鄧泰。
他倒滿一杯酒放在鄧泰面前:“剛才路過方瑾那,聽他說這是汀州特産,具體工藝沒聽懂,反正就是很厲害的意思。我沒喝過,我記得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鄧泰已經成為階下囚了,沒什麼好隐瞞的:“我是靖州人。”
“哦對,”鐘離燼想起來了:“趙老三說過。”
随即,他好奇問:“靖州天子腳下,按理說赈災效果應該還不錯,怎麼會往汀州跑?”
應該是汀州難民往靖州跑才對。
鄧泰警惕的看他一眼。
鐘離燼感覺到了,喝酒的動作一頓:“怎麼了?有隐情?”
鄧泰一邊喝酒,一邊仔細打量他,半晌才問:“你是長平關來的是吧?”
鐘離燼挑眉:“這不是顯而易見?”
鄧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說:“我走這一路,見到的難民也不少,但是幾乎沒有徐州的。”
鐘離燼不知道他說着話是什麼意思,沒有接茬。
鄧泰好像也沒想讓他接話,自己又說:“可見你們徐州治理有度,百姓還沒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虎父無犬子,我相信好人也不會教出王八蛋——世子,你應該是個好人吧?”
鐘離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罵自己,但直覺上這好像不是一句諷刺。
他猶豫着點了下頭:“起碼應該不是王八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