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念安收回手,“給鄧泰打點一下,敲打敲打他不要亂說話,以後别提自己是靖州人了。”
他這個活着的人證一旦被發現,立馬就會被滅口。
鐘離燼舌頭一卷,将橘子瓣一口咬爆:“那這件事?”他已經學會看風念安的臉色讀他的言外之意了:“不管?”
“拿什麼管?”風念安用驚悚的表情看着他:“你是能找回來錢,還是能抓到人?”
鐘離燼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這麼大個人證放在這,我不信你一點不好奇。”
他湊過來犯賤:“你知道嗎?你每次義正言辭的拒絕之後,都會偷偷去查,這樣心口不一真的好嗎?”
關于這件事風念安自己還沒想好,就突然被人當面戳穿,臉上頓時有些挂不住,剛要動怒,淮東端着藥碗進來,拯救了鐘離燼。
風念安嫌藥燙,讓淮東先放在一邊晾晾,被鐘離燼半路上劫過去。
“你去忙,我會讓他喝的。”
淮東正好還有别的事要忙,他走後鐘離燼拿湯匙攪兩下吹了吹,遞到風念安嘴邊:“藥涼了就沒藥效了。”
風念安愣了一下,撐着床闆坐起來些:“我自己來吧。”
又不是殘了暈了,連淮東都沒給他喂過藥,這像什麼樣子。
吃藥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跟喝水沒什麼區别,吹兩下不太燙就咕咚咕咚兩口悶了,喝出一身熱汗。
鐘離燼接過空碗,拍拍他的背:“急什麼。”
他剛病了一場,現下唇色還有些蒼白,茶色的藥漬沾在唇邊尤其顯眼。
鐘離燼順手給他抹了。
略帶薄繭的指肚摩挲過細嫩的唇瓣,兩人俱是一愣。
一股叫人戰栗的酥麻感順着鐘離燼的指尖迅速蔓延,一路麻到了尾椎骨。
他觸電一樣收回手,轉身把空碗放一邊,借着背身的機會迷茫地捏住指尖。
這幾天在面對風念安時,不知為何總有些異樣的感覺,說反感倒也不是,甚至有些隐秘的期待與歡喜,可又不由自主想逃離,甚至會有些羞赧,很矛盾。
這種感覺他很陌生,也很不受控。
不受控的事物他一般不會輕易接觸,可面對風念安時,他又控制不住想要去接觸。
“控制不住自己”,這感覺可太新鮮了。
他回頭看一眼床上,風念安不知道在想什麼,盯着床尾的木闆出神。
房門再次被推開,淮東的出現緩解了房中尴尬。
他将蜜餞遞給風念安,還附帶半杯熱水,十分貼心。
鐘離燼一回頭,目光跟風念安相撞,那被淮東沖散的尴尬氣氛又若隐若現起來。
鐘離燼逮着什麼說什麼,順口轉移話題:“淮東照顧你倒是很上心,身邊能有這麼一個人不容易。”
說完他仔細一想,覺得自己這話說保守了。
淮東簡直就是個全才——衣食住行從上到下,就沒有他不會的。
文能伺候穿衣洗漱、下廚做飯,武能以一當十護他周全,還通岐黃之術,不敢想象培養這樣一位全才需要多少心血。
風念安喝完水一側頭,淮東将準備好的帕子遞過去給他擦嘴,然後又遞給他一封信:“京城來的。”
他看信的功夫,淮東已經拿着空碗退出去了。
風念安這才解釋:“淮東是家裡從小挑選出來,在我身邊養着的,是真正的近侍,淮南淮北和淮西都是晚幾年進府的。”
鐘離燼本來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他居然還認真解釋起來了。
鐘離燼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但他對這一類的奴仆并不陌生。
這種近侍往往是六七歲時就被主人家從牙行挑選出來,放在小主子身邊,跟小主子一起長大。小主子需要他會什麼,他就要學什麼,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被主子腌透,要做到主子一個眼神就能知道是什麼意思,日後好成為主子的心腹。
培養這種奴仆本身就不容易,通常隻有達官顯貴才負擔得起,更何況是淮東這種能文能武還能治病做飯的,恐怕當年送到風念安身邊的小孩不止他一個,隻是他最聰明,才留到現在。
流光雖然也跟了鐘離燼很多年,但并不能算是近侍,他們隻能算比上下級更親近一些的主仆,流光對他完全做不到淮東對風念安這般了如指掌和體貼入微——那半大孩子腦子好像缺根弦,除了習武打架,幹什麼都不太靈光,還很有些脾氣。
風念安看完信,合上随手一遞,鐘離燼下意識接過來,才發現這好像是淮東的活。
風念安也反應過來了。
他使喚淮東習慣了,習慣了伸手就有人接着。
鐘離燼狀若無事地把信放回信封裡,問:“太傅來的?”
朝廷發來的公文有特制的信封和封蠟,這一封是家信。
風念安搖頭:“是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