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想得太多。
雖然被家裡當掌上明珠一樣捧着寵着,連陛下都對他多有寬容,但實際上他看起來過得并不無憂無慮,甚至是心驚膽戰的。
他拍拍他的肩膀,聽見他微合上眼長出口氣,緊繃的身軀放松下來,掌下的肌肉也跟着舒緩開來。
風念安醒了。
心頭的驚悸感被他壓下,他扶着鐘離燼的胳膊下了車。
接下來的幾天,風念安沒再惦記礦場,在縣衙裡老老實實窩着,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個腳印都沒在門口雪地上留,走的最遠的距離就是從床上到窗邊,打開窗戶呼吸一口冰冷的雪氣,然後哆嗦一下,放下第無數次出門走走的想法,繼續爬回床上,或看賬,或處理三縣事務,或翻翻閑書。
或睡覺。
鐘離燼發現,他好像更嗜睡了。
他剛從糧倉回來,拿着傅宜統計的糧冊想跟風念安對對賬,談談之前他說的“買賣”,結果一進屋就見風念安手裡捏着本話本睡着了。
地龍燒得很旺,屋裡溫度其實有點高,屬于正常人待超過一刻鐘就會出汗的程度,但對風念安來說正合适,他整隻胳膊露在外面,竟然沒有很涼。
他把話本子抽出來放在一邊,但他的胳膊輕手輕腳地放進被子裡,生怕動作大一點又把人吓醒。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足夠溫暖、床夠大所以躺得格外舒服,他這次沒醒。
鐘離燼做完一切關上門出去,找到正在熬藥的淮東問:“他平時覺也這麼多嗎?”
他沒怎麼跟風念安整日整日地相處過,鳳州時一路驚心動魄,沒給他犯困的機會,到了汀州後的前兩天他忙着剿匪,後來忙着當卧底,更是成天見不到面。
算起來隻有路上那幾天算是接觸過,但一路颠簸,他就是再困,恐怕也睡不着。
淮東沒怎麼把這事當回事:“平時也睡,但冬天會睡得更多一些,尤其身體不好的時候。”
鐘離燼聽完咋舌,覺得新奇。
他還冬眠啊。
……
七天後,今年第一場鵝毛大雪落下,遍地雪白時,新上任的各路官員才踏雪而來,接管各縣政務。
徐陽在幾天前就走馬上新任去了,這幾天折沖府一直是鐘離燼在管。
他不太會管這種兵,幹脆甩手給傅宜,傅宜帶着這群人繼續去堆大壩挖河渠,可是河水凍上了,挖也挖不動,傅宜在河邊吃了好幾天西北風拌大雪,終于把新的折沖都尉給盼來了,連夜趕去拜訪卸任。
他們的原定計劃是新官員一到就整隊回京,可是沒想到大雪封路,迫不得已又多留了幾日。
路上遇大雪泥濘,行進速度緩慢,又耽擱數日,等到回京時已經快到冬月中旬。
一路上路不好走,馬車動不動就陷雪泥裡,基本沒有用武之地,風念安隻能蹭鐘離燼的馬。
但騎馬又冷又累,他每天都凍成個鹌鹑,在鐘離燼身後瑟瑟發抖,抖得鐘離燼總擔心他一個不穩摔下去。
沒辦法,隻能讓他坐前面。
幸好,由于路太難走,速度降下來風也不那麼大了,有鐘離燼在後面發熱,他的日子總算好過了些。
到晚上紮好營地,風念安站在自己帳篷門口,看着鐘離燼欲言又止。
鐘離燼認命地歎口氣,調笑道:“暖被窩一次,少爺給打賞多少啊?”
風念安臉上一紅,無奈地看着他。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給風念安暖被窩了,來的時候就暖過一次,但這次他卻沒留下。
風念安躺在他身側,被子緊緊裹到下巴,呼吸平穩,睡着了。
他身上有好聞的香氣,應該是某種熏香,鐘離燼不谙此道,聞不出來,隻知道那味道絲絲縷縷,似有若無,時不時往他鼻子裡鑽一下,頗有些逗弄人的意思,叫人想湊近些探個究竟。
他脖子往前一探,鼻尖差點怼上風念安的臉,吓一跳,趕緊縮回來躺好。
有病!
他覺得自己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