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案子被翻到明面上,必定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背後之人一定在毀滅證據。如果線索現在斷了,給了他們反應的機會,證據被徹底銷毀,再想徹查可就不容易了。
這就是他不想讓這個案子以過于激進的方式被暴露出來的原因,那些人手段太熟練,毀滅證據的流程已經很完善了,稍微給點喘息時間就會功虧一篑。
必須比他們快。
……
次日早朝,靖州轉運使和從京城到五府山沿途上的四位榷倉主簿一起應召入京,接受調查,但想也知道結果不會太好。
赈災銀的運送路線是絕密,隻有距離京城最近的海城是必經之路,出了海城有三條路可供選擇,所以風念安在想到查榷倉記錄時首選了海城的榷倉,湯綏消失的一天一夜也隻夠海城往返。
其他三個榷倉的記錄并沒有被調查過。
距離湯綏在朝會上指出疑點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想也知道其他三個榷倉的記錄肯定會被補上。
一共四個榷倉,三個都有記錄,隻有一個沒有,還能是因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海城主簿做事不認真。
而轉運使也拿出進出關的憑證,證明百萬赈災銀确實途經過他的轄地,側面證明了赈災銀數量充足,張安勝并未貪污。
最終周慶隻治了海城榷倉主簿一個渎職之罪,将其革職;轉運使治下不嚴,罰俸三月;張安勝無罪釋放。
湯綏唯一的證據失效,這案子不了了之,着令大理寺整理卷宗後結案。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搜查證據的時間隻剩一天了,因為一旦結案,卷宗封存,禦史台就沒有借口再調取相關檔案,做事會備受掣肘。
他帶着個上了年紀的随從往戶部去了,風念安目送他走遠,正打算上馬車,鐘離燼叫住了他,看了四下沒什麼人,快速說:“一會兒去一趟我院裡,有點事得跟你說。”
風念安注意到他用了一個“得”字,估計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不敢怠慢,回衙門點了個卯就讓淮南在門口守着,自己帶着淮東從後門出去了。
……
别院裡已經燒起地龍,風念安一進屋就感覺一股熱浪襲來,暖得一哆嗦,問:“這地龍燒的是不是有點太猛了?”
鐘離燼袖子挽到胳膊肘,卷起一本書瘋狂扇風,滿臉細汗:“這不是合計你怕冷,我就讓人多燒了點,第一次沒把握好量,見笑見笑。”
風念安把大衣脫下來挂在一旁,将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冷風瞬間鑽進來,驅散屋中悶熱。
風念安坐在距離窗子稍遠一些背風的地方:“以後有事還是傳信給我吧,宮門口那麼多人,不方便。”
鐘離燼遲疑了一下,支吾一聲跳過話題:“我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窗戶打開後,屋中的溫度立馬就降下來了,鐘離燼放下充當扇子的書,坐到他對面:“黃繼明你認識嗎?”
風念安仔細回想,搖頭:“是誰?”
“一個太監,東宮的。”
風念安很少跟别人接觸,隻大概記得一些重要人物,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他不可能記得。
但鐘離燼竟然專門為了這個人特意把他叫過來一趟,那這個人身上一定有特别之處。
“他怎麼了?”
“前幾天我值班巡夜,正好碰見他半夜出宮,行蹤鬼祟。我讓流光跟上去了,結果你猜他去哪了?”
風念安給他一個“别賣關子”的眼神。
鐘離燼接着說:“他去了海城,找馮冀。”
馮冀,海城榷倉主簿,就是今早早朝上剛被陛下定了渎職之罪被革職的那位。
見他露出恍然又震驚的表情,鐘離燼試探着亮出目的:“黃繼明見了馮冀後沒有多做停留,給了他一個箱子,之後返京。流光沒有跟着他一起回來,而是留在海城繼續跟蹤馮冀,發現第二天京中宣見的旨意下來後,馮冀即刻動身,而他兒子在他走後不久,就帶着那個箱子去了當地的一家錢莊。”
風念安立馬懂了。
那箱子就是證據,裡面放的是馮冀當榷倉主簿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隻要能證明這筆錢的來源,就可以證實馮冀被人賄賂收買,做假證,再次翻案,争取時間。
難怪鐘離燼要第一時間找他。
從京城到海城,最快一個來回也要一個白天,肯定是趕不在結案之前了,而結案後他們就沒有光明正大調取個人隐私和錢莊流水的權力了,想要知道那個箱子裡有什麼、有多少,隻能靠風念安的私人人脈。
但海城遍布承平錢莊,隻需稍微一打聽,那些沒有調令辦不到的事就輕而易舉辦到。
“這個交給我。”
他叫來淮東:“給表哥去信,讓他查查黃繼明的現金流動。”
淮東行動迅速,領命走了。
見他這麼輕易就把活攬下來了,鐘離燼有些意外。
風念安見他裝作不經意打量自己的樣子,有些别扭地移開目光,琢磨着要走:“沒事的話我……”
門突然被敲響,淮東去而複返,神色嚴肅地進來,看一眼鐘離燼,湊到風念安耳邊說:“淮西來消息,說淮北回來了,身受重傷。”
風念安頓時臉色一變,“蹭”一下站起來,結果由于動作太快,腦子“嗡”地一聲,頓時眼前一黑頭痛欲裂。
鐘離燼隔着桌子扶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