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靜的棚戶區,一個人慢慢悠悠,在鐵皮構造的建築屋群中閑庭信步。
過道昏暗狹窄,伸手不見五指,這人雙手插在黑風衣上衣兜,走走停停,像個慕名來鬼城旅遊的好奇觀光客。
森川來月路過一間鐵皮房,探頭進去瞄了一眼,又無趣地縮頭出來。
他腳步輕得像隻無聲的幽靈,如果不是嘴上絮絮叨叨,誰也不會注意到這裡有個人。
“胡蘿蔔。”
沒果凍理他,他又念叨一聲:“我錯了,你理我一下呗?”
胡蘿蔔:(ー`ー)
森川來月讪笑,拖長了聲音:“胡~蘿~蔔~”
唉,他不過是在咖啡廳埋怨一句,回頭就哄不好了。
胡蘿蔔本來就是情緒感知的染色工具,就像它的鬥篷一樣,主人是什麼情緒它就展現什麼顔色,即使森川來月不是故意有悲觀的想法,但隻要他動了這個念頭,胡蘿蔔也會忠實地展露出來。
森川來月自己也不想的,今天他差點就在降谷先生面前哭鼻子了。
可放不放大情緒也不是森川來月自己能控制的,胡蘿蔔隻不過是本能還原宿主的情緒而已。
森川來月隻好戳戳口袋裡裝死的黑果凍。
“好啦,回去就給你做上次沒吃到的胡蘿蔔蛋糕怎麼樣?”
“咿——呀——”
某間鐵皮房的鐵門緩緩敞開,黑黝黝的房間好像藏着隻吃人的獸,張開嘴發出無聲恫吓,引誘無知的旅者踏入無底深淵。
“好嘛,胡蘿蔔。”森川來月小聲嘀咕,“不要那麼小氣嘛。”
他目不斜視,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過那扇門。
邊走還要邊碎碎念,跟某隻果凍讨價還價。
門:……
好歹給點反應。
胡蘿蔔沒感知到存在,森川來月壓根不需要看,沒什麼好反應的。
“啪!”寒風一吹,門砰地關上,閉門謝客。
森川來月懶洋洋轉過拐角,眼前這間新鐵皮房少見地裝了扇小窗戶。
月光從窗戶縫隙擠進來,艱難地來到他的腳邊。
森川來月看着那抹白,停下腳步,有些出神。
他知道像下午咖啡廳那樣的情況,終究有一天會爆發。
不單隻是他的身份問題,還有他扮演角色的割裂與模糊的界限,以及他和降谷先生之間不同觀點的沖突,一切都在拖後腿。
除非真像藤原拓海說的那樣,徹底放下心防,坦誠相見。
但這有可能嗎?
森川來月捂住眼睛。
他自己都沒那個勇氣。
今天心情太難受,他實在沒忍住跟降谷先生發脾氣,出來的時候好像碰到榎本梓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招待降谷先生……
“啪!啪!啪!”不知道哪裡來的風将鐵門吹得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好像在憤怒趕人。
好好好。
森川來月慢慢悠悠。
他走,他走還不行嘛。
話說回來這座鐵皮屋群真是太大了,他走這麼久毛都沒有。
虧他特地蹲在彭格列書房偷聽,獄寺隼人的情報到底準不準。
屋群正中是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空心圓,黑風衣嘿咻跳上欄杆,蹲下,俯視屋群深處。
底下黑黢黢的,鐵皮屋棺材似的一個壘一個,建築群内一絲光也不透,視線能看到的地方隻有沉默的黑。
彭格列的成員是在并盛町邊緣失蹤的,這裡離并盛町最近,确實是理想的藏匿點。
但也僅僅是藏匿,做試驗估計不行,這種破爛建築很難搭起研究所的儀器。
黑風衣正在發呆,忽然臉色一變,毫不猶豫雙腳一蹬從欄杆一躍而下——
“锵!”子彈打在他一秒前的位置,将鐵闆洞穿一個口子。
躍下的人影在半空中抓住突出的梯子,重力将鏽迹斑斑的梯子扯得發出牙酸的慘叫,梯身登時斷了半邊。
黑風衣順勢蕩下去,子彈在身後緊迫逼人,狙擊手貼着他的背連開數槍,流彈打飛對面樓道好幾個垃圾桶。
垃圾桶從高處掉下,飛落十幾層高度,砰地砸在底層鐵皮上,在空洞的屋群内發出巨大的回音。
梯子飛蕩到斜下方,黑風衣松手落地滾兩圈爬起來,子彈锵地打飛他腳邊的垃圾。
右手手指微動,袖口一抖,HK_P7從衣袖滑到手中,黑風衣反手朝斜上方砰砰砰連發數槍,立時打斷殺手的攻擊。
被子彈打脫落的鐵皮掉了下來,又碰又撞,七扭八拐地砸塌一片斜飛出來的鐵皮屋檐。
寒風吹散了硝煙,黑暗中的槍戰戛然而止,隻剩鐵皮搖搖晃晃的咿呀聲。
黑影悄聲遠離原本的伏擊點,找到另一個合适的位置,來福槍再次謹慎探頭,在夜視瞄準鏡中尋找狩獵目标。
倏地腦後勁風襲來,黑影立刻調轉槍口,還沒扣下扳機,槍被淩空一腳踢飛,啪嚓打圈摔到角落邊。
黑風衣落地就是迅猛一拳,兩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中快速拆擋了十幾個來回。
胡蘿蔔強化的鐵拳重重往前一記右勾拳,黑影見勢立刻後退,迎面撒出一篷粉末,鋪天蓋地迷人眼睛。
“啧!”即使立刻拉開距離,還是讓一點粉末落在黑色口罩上,蒙上了淡淡的白灰。
“我不記得有教過你這種下三濫招式。”黑風衣站起身,“琴酒。”
“要人命的時候講究什麼下三濫。”琴酒說,“隻要敵人能死就行。”
“你還真是老樣子。”黑風衣拍拍風衣上的灰,“執着弄死我大概是你唯一的優點。”
黑風衣抱手審視:“所以你在這幹什麼。”
琴酒脫掉礙事的黑色大衣,随手扔在地上,紮起了他的長發。
他冷聲說:“我不打算回答死人的問題。”
“哼嗯……是這樣。”
黑風衣收起懶散神色,桃花眼微眯。
“那看來,你是想投胎了。”
黑暗狹窄的樓道,兩道身影驟然一動,開始第二輪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