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周梨回過神,發現剛踏出小賣部門檻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收回來,整個人又在小賣部的空間裡,她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啊?你剛剛說什麼?”周梨回頭,險些撞到齊言的肩膀上。
一開始聽見了齊言在門口說的話,但是莫名的,一進到腦子裡便處理不出來有用的信息,像是突然間得了閱讀理解障礙。隻好本能的問一遍。
然而齊言此時卻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繼續沉默着做手上的活。
初冬的京南省夜晚格外寒冷,從玻璃門縫隙中溜進來的風吹到周梨臉上,今天降溫她穿的單薄,臉頰上凍的粉粉的,雙手摩擦散發着熱量取暖。
沒有人搭理周梨。
這讓她倒是感到莫名。
“那好吧,我接着在店裡待一會,那等會你下班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周梨見齊言臉色不對,再次試探的問了句。
齊言終于幹完手裡的活,用圓珠筆重重圈住了“鍋巴”這個詞彙,“難說。”
結合着他的行為來看,周梨還是沒太能理解。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走?”總不能住在你這裡吧?
周梨愣是沒把卡在喉嚨中的話說出來。
“女生一個人回家本就危險,你沒聽見大半夜你來我這裡時,開門的瞬間我聽見匆忙的腳步聲,關門的一刻又不見了。”齊言見周梨在門口冷得瑟瑟發抖,給她一個暖手寶。
周梨接過,“謝謝啊,不過你的意思是說——”
有人尾随我?
這不可能吧。附中那些人可能今晚就過來把守地點,但一個人行走的路上除了耳邊吹拂樹葉的響聲,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齊言該不會是破死破活熬夜打工壓力太大,導緻幻聽了?
周梨抱着暖手寶,腦子裡充滿奇奇怪怪的想法。
“還沒走遠,在斜前方一百米處,那個紅綠燈拐角口那蹲着。”齊言輕飄飄瞄了一眼。
周梨聽聞也往那個方向看去。
樹影綽綽,地面上各種建築投下來的影子交錯縱橫,重重疊疊的影子飄上一層淡淡的、如絲綢般的月光,可仍舊什麼也看不見。或許是視線死角的原因,尤其是周梨輕微近視又不成天戴眼鏡的人更不容易被發現。簡直是各種buff加成,今晚要不是齊言在關鍵時刻攔下她别走,估計走到半路就小命不保。
周梨不好意思再去問齊言有幾個人。她眼珠子轉了轉,從帆布包裡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對準那個拐角處,右手二指不斷在屏幕上張開,對焦。終于在梧桐樹的右側一點發現了奇怪之處。
——像是反光,還在輕輕的移動。
周梨頓時放下手機,“……”
爹的,服了。
什麼天降倒黴運啊!
“我看見了,那好像是個……哦對了,之前看到過附中的校服,他們褲子邊緣縫制了那種反光條,遇到光就會反射。據說年級主任在學校巡邏時通過褲子的反光條,發現操場有一對情侶準備翻牆……”周梨說着說着聲音變弱了下去,原先還和白蔚棠在校門口吐槽隔壁學校的離譜設計服裝審美有多逆天,是個學生都看不上,結果好景不長,還是這種土鼈的設計幫了周梨一把。
“對。”齊言簡單回應了一句。
“那如果他們沒有得逞,是不是天天都會跟蹤我?”周梨一想到逃不過被打的命運,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好端端上個學,怎麼上出了這一破檔子事?
不過凡事周梨下定決心做的事情,就再也沒有反悔的可能。從小到大,倔強過,流血過,但不服輸的脾氣是生來具有牢牢刻在骨子裡的,連李慧紅也說過這丫頭的脾氣是遺傳了誰。
同時也造就了周梨義無反顧的性格。
“那我現在怎麼辦?就一直待在你店裡嗎?”周梨不安地站起來,表情疑惑,“那我會不會影響你工作啊?”
“不會,就在這裡吧。”
“你在這看着,我要不要沖出去和他們決一死戰?”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誰吃錯藥了齊言?那我們一直處于被動狀态嗎?”周梨不服氣地回了一句,腦子裡頓時有個驚悚的念頭,她驚恐的擡起眼說道,“那萬一這些人等不及了,沖進來把我們一網打盡怎麼辦?”
“而且我的作戰工具隻有一瓶辣椒水,你瘦胳膊細腿的,怎麼可能會打得過?”局勢未變,周梨已經在設想接下來面對的緊急情況,“完蛋了完蛋了,我可不想死在青春年少的年紀!我的高中苦日子還沒有到頭呢,才熬下去一半……”
一片鬼哭狼嚎傳入齊言耳畔,他依然面容平靜無波,好似這種情況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嗯,别急,誰一網打盡誰還說不定呢。”
“你以一打十?”周梨驚呼。
“……”齊言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周梨知道又沒戲。
“我爸媽還在醫院,總不能叫他們出來接我回家,報警的話,說不定這些人會變本加厲。”周梨小聲嘀咕,“但是我真的該回家了,睡覺太晚明天起不來,上課會打瞌睡。”
“那你回去吧,走快點,别回頭。”
剛剛讓她在這裡待着的齊言恍若變了個人,散漫地斜靠在小賣部的牆上,白光輕輕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周梨仰頭看他,甚至連臉頰上的細小絨毛都一覽無餘。
淺灰色棒球帽被齊言拿起來随意蓋在頭上,額前漆黑碎發與白皮形成鮮明對比,從氣質青澀但行為舉止成熟的高中生一眨眼變成低調沉斂的少年,少了幾分稚嫩。
“……好。”周梨也清楚不能在這裡待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于是拿出噴壺裹好小書包就沿着回家的路一路小跑,時不時偏頭看看周圍有沒有人。等到了小區,樓下有保安值班,這些人就算再怎麼猖狂,周梨打賭也不敢翻進社區鬧事。最保險的就是回家後把窗戶關上,放門鎖好。
耳邊不斷有冰涼刺骨的風,時時刻刻在刺痛耳朵的神經,周梨喘了幾口氣接着跑,離開小賣部之前齊言還在店裡守着,看樣子是真喜歡加班。也可能是……齊言幫忙盯着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大冬天夜跑無疑快要了周梨的小命,有概率沒被人打死,卻被寒風吹着向前跑喘不上來氣給凍死。
夜風鑽過巷子,盡頭是湛藍泛着紫色的天。
遠處的梧桐樹枝繁盛,虬枝紮着地,樹冠連着天,僅有的幾片葉子捧明月。
周梨不停地向前跑,向前跑。
後面追逐的風聲告訴她
——别回頭,别回頭。
就像你曾經七八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