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的大腦飛速運轉,駭然将目光牢牢栓在齊言媽媽身上。
那不是……
齊言嗎?
巨大的沖擊感迫使周梨怔怔地定在原地,旁邊的齊言媽媽依舊眼睛無神張望四周,最終又歎了口氣,像是被喜歡的孩子傷到了一樣。
不對。
這不對勁。
……怪不得當時沒認出來她。
周梨下意識明了,内心總有一陣聲音指引她的思路順下去。她腳底發麻,周圍嘈雜聲每時每刻鑽進耳朵,像是整個人搖搖欲墜,體溫急速下降。
當時、當時第一次見到齊言的媽媽,還是在大雪天,那棟破舊不堪的筒子樓中。
齊言的媽媽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刀具紮到要害般痛苦怒吼,對着齊言破口大罵。
顯而易見,情緒不穩定。更極端一點,也有可能……
周梨眼睜睜看着齊言的媽媽一步步走進教室。
但是就在剛剛,她看到自己被家長會排除在外,那個時候就應該像炸藥包碰到火苗直接炸開,可現實僅僅是表情痛苦了一瞬。
宛如是個被孩子傷到的普通人母親。
僅此而已。
握成拳頭的手指終于放開,泛白的指尖漸漸恢複原樣。周梨見她目前情況還好,不出意外應該不會在家長會上當衆辱罵齊言,到時候現場一片混亂那可不是好收拾的。
緊張的心暫時放松。
“周梨?周梨?”身後穿來白蔚棠的聲音,周梨的肩膀被拍了拍,“你在發什麼呆呢?名單統計好了沒有?班長剛剛過來說老師要呢。”
“嗯嗯,除了有事請假的……”周梨話到嘴邊又緊急改口,神情滞了片刻,“齊言他的媽媽來了,但是上面明明劃了斜線,不過人都來了,我就先讓她簽名了。”
“行。”白蔚棠接過名單又給了路過的班長,雙手插/到卡其色羽絨服口袋裡,眼睛微眯,好似要從周梨身上盯出個什麼來,“你剛剛怎麼回事?臉色那麼白?”
“低血糖嗎?可我明明記得你早上吃過飯了,而且表情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吓到了一樣。”眼前的白蔚棠邊說邊走到周梨面前,“到底怎麼回事?跟我說說,不說咱倆就不玩了啊,成天這不說那不說,算個什麼好朋友?”
周梨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滿臉不屑的白蔚棠,後者被盯得心裡發毛,在她眼前揮揮手,“周梨?你沒事吧?”
“沒事。”周梨努力将内心的後怕抛之腦後,裝作一副坦蕩的樣子,“就是……”
“剛剛那是齊言的家長吧?我看到她在齊言名字後面簽字了,她之前跟你有什麼矛盾嗎?讓你跟她說句話都這麼後怕?”白蔚棠犀利地看出周梨的害怕之處,沒給對方編瞎話的機會,單刀直入正題,“不說,我就直接去問——”
“行行行,我說。”周梨這才沒了招數。
她跟白蔚棠玩了這麼多年,老早就清楚白蔚棠是個說到做到的死犟脾氣。更何況白蔚棠還是一點也不怕尴尬,開朗指數得到百分之二百的人,所以無論她直接去問齊言還是班主任甚至齊言的媽媽,紙都包不住火,都不是個很好的選擇。
用李慧虹的話來說,怪不得這兩個人能玩到一起,原來都是這脾氣。
“我之前在路邊見到過齊言的媽媽。”周梨想了想,還是模糊點說個大概就行。家長會時間快要到了,幹脆長話短說,“她脾氣不是很好來着,能看出來是個典型的中式家長,教育齊言的方式……我不是很喜歡。”
“這多正常,很多家長都是這樣,前幾天不是還爆出來一個新聞嘛,就是教育方面的傳統思維。”白蔚棠無語地扯了扯唇角,“再說了,就算齊言的媽媽怎麼管教齊言,人家不照樣還是學習成績好。雖然齊言我感覺他是個面癱,對所有人一點表情都沒有,成天像是死了爹一樣,但不妨礙他受人追捧,比如說坑死你的秦婉曦。”
“可是我還是覺得,當時的情景,真的很恐怖。”周梨聲音也弱了起來,“齊言的媽媽就在他面前破口大罵,幸好周圍沒有多少人,隻有我。我在旁邊都聽得快要窒息了,罵的很髒,都不知道齊言是怎麼撐過來的……”
“他撐不撐得過來,他媽這樣,估計從小也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習慣了都。”白蔚棠幫周梨分析着,“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都跟你有什麼關系?”
周梨:“……”
棠棠說的好像也是。
但就是不清楚為什麼,她的關注點,總是會莫名其妙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久違的暖陽滲透涼風,鑽進走廊上的每一處角落,周梨臉頰邊的頭發絲微微飄揚,她擡起頭,通過窗外的玻璃看向教室中坐在位置上的齊言。
在這種媽媽的教育理念下,
他是習慣了嗎?
……
那确實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