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狄将此事放到一旁，将注意力再次投放到黑暗中。

他繼續往前走，嘉裡就跟在後面。

嘉裡：“我們在找什麼？”

“那種怪物。”

“我是問我們是要找到所有的怪物然後殺掉，還是要找特定的某一個？”

“要找那個死了的人。”

“理由？我們不能略過他麼？”

林狄沉默了。

不是林狄不想說明，隻是實際情況有點兒複雜。

首先，黃毅确實是被這些焦油組成的怪物殺死的，屍體也被它們吞噬，焦油和玩家的屍體融合孕育了新的怪物，黃毅身上屬于人類的那部分被分解成碎片，最後的意識則遊魂似的在副本裡回蕩，又被犰狳怪物捕捉到，在幻覺中反反複複承受死前最後的一段經曆，直到殘餘的自我思維也被徹底消耗殆盡，最終靈魂也淪落成另一種怪物。

這就是副本吞噬消化一名玩家的全部過程了。

在踩扁第四隻到第七隻“黃毅”的時間裡林狄試着向嘉裡解釋這一切。

說的口幹舌燥的。

嘉裡聽完之後呆了一會，消化吸收這些信息，順便踩扁第八隻“黃毅”。

“你是什麼玄學大師嗎？”嘉裡想先确認這個問題，“那種天降神兵拯救世界的人？”

林狄搖頭否定，他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卻也能肯定自己跟嘉裡的描述沒有半點關系，至于為什麼他知道這些？就好像他知道消防斧、知道手術台一樣，他就是知道了。

也許是所謂的“常識”吧。

“好吧，”對此嘉裡表示非常遺憾，并回歸正題開始試着說出自己的理解，“也就是說，在這些焦油怪物中有一個裡面是黃毅的屍體，那個就是你的目标，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也是我們離開這場幻覺的關鍵點。”

林狄：“對。”

“我們也隻有意識被引到了這裡，身軀還在外面，雖然現在我們都還活着，但也可能已經被裝在一個胃液袋裡了。”

“也許。”

“所以我們要阻止它消化我們的意識，就要讓它消化不良。”

“……對。”好像又不對。

但是這不重要了。

嘉裡選擇相信林狄的說法，并認為林狄的計劃聽起來值得一試，所以他問：“接下來要往哪走？”

林狄擡手指出一個方向，在那裡有一縷螢火幽光。

這一路上但凡有敢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黃毅”，無一不是被林狄踩扁，如果有幸在被林狄踩踏後還能動的，那就由嘉裡負責再補上一腳。

……

在一片“啪叽”、“啪叽”的背景聲中，海市蜃樓般的微光逐漸放大。

皮被剝了大半的黃毅就縮在這狹小的光中。

此時他渾身都痛，最開始他還隐約知道自己死了，不知為何到了這裡，周圍都是一股刺鼻的焦油味，有那麼一瞬黃毅誤以為自己還有一線生機，他試圖反抗試圖逃跑，卻隻是被反複的抓住，剝皮，淋滿黑色的不明液體，在痛苦中失去意識，然後再次清醒。

幾次之後疊加的痛苦讓黃毅無法招架，他痛到失去理智，開始變得渾渾噩噩，更可怕的是黃毅發現自己的身上也開始出現那種屬于怪物的焦油味。

他知道大事不妙，可他的理智已經無法支持他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圍的一切都是混亂的，是黑暗的，無望的，不斷往下墜落的。

在疼痛的催促下黃毅拼命地想抓住身邊的一切東西，想停止自己的下墜，又或者隻是單純的不想讓自己這一路隻剩下冰冷孤獨。

神志不清的黃毅看到林狄和嘉裡突然出現，他立刻伸出了手。

必須要有人……

任何人都可以！

如果隻有他自己承受這些痛苦，那黃毅根本無法忍受！

黃毅昂起了頭。

這兩人迎着光走進來，在微光的環繞下，他們面容額外柔和，尤其是林狄臉上看着毫無表情，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兇惡，反而有種初生的嬰孩懵懂的望着這世間的味道。

黃毅猛地愣住。

林狄，他記得這個人。

黃毅死了也沒多久，記憶還沒有徹底混亂，他還清楚地記得前不久他用力撞在這個人身上，本來是想将對方撞倒送給緊追在後的怪物，結果反而是在自己的肩上留下成片淤青，事後整條手臂幾乎擡不起來，仿佛肩峰骨被生生撞裂。

那劇烈的痛讓黃毅記憶猶新，雖然比不下現在所承受的，卻也在他的腦子裡留下深深的刻痕。

黃毅視線一轉，看向林狄後方，他與嘉裡對上了視線。

嘉裡嘴角抿着一絲笑意，看起來應該是認識黃毅的。

“原來是你啊，剛才血肉模糊的，沒看清楚。”嘉裡沒什麼誠意的說。

面對嘉裡的時候，黃毅甚至都不敢接話，隻在那裡身體發顫，本來就痛的縮成坨，現在更是恨不得鑽進自己剩下的那半截皮裡面去。

林狄注意到了這份恐懼。

“認識？”

“認識。”

“不記得名字？”

“不記得。”嘉裡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他又沒什麼用，沒有你那麼強悍，也沒有其他特點，就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死了，現在副本裡活着的人也有幾千、幾萬吧，我怎麼可能都記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