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滴管中點滴勻速下落的節奏,像秒針一樣精準而機械。
“嘀嘀——嘀嘀——”
心率檢測儀的提示音,總是恰好慢一拍,拖在點滴之後。
除了排風口空氣流通的嗡嗡聲,房間裡安靜得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是的,聽見。他又能聽見了,他的聽覺恢複了。
但巽夜一并沒有感到多少高興。
在他眼裡,世界變得很奇怪。就好像,他身處在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電視機裡,一會兒看到的是安靜得沒有人氣的醫療室,一會兒卻是無數流動的紅色和藍色的線條構成的視野。
“……”
巽夜一沉默地慢慢坐起身,随手扯掉插在靜脈上的針管,帶出一串血珠。他盯着灑在手背上的血珠看了兩眼,那可能是對他而言現在唯一能确定的真實。
巽夜一下了床,走進盥洗室,湊近鏡子。在正常視野停留的間隙,他看見了鏡子裡自己的兩隻眼睛,瞳孔都比平時放大了一圈,仿佛神秘而幽深的黑暗,能吸收一切光線。
這雙眼睛所見之中,世界在物質與熵的狀态中切換,沒有節奏和規律的頻率,好似一種無序的哀鳴。
因為,世界快要毀滅了。
巽夜一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樣的場景,他并非第一次見。甚至他曾見過成千上百次,在他還是一個隻能按照規定的軌迹活着的“錨點”時,每一次世界誕生失敗,在末日來臨之際,他都能看到“預兆”。
——這并不是他在組織的人體實驗中獲得能力,卻成為當年他在原本不可能成功的實驗中活下來的源點,得以開啟“烏加特之眼”的關鍵。
至于眼下的這個世界,在重啟了數百次後,在失去了所有“錨點”之後——連同他已經被剝奪了“錨點”的身份——這一次末日,将會迎來最終的湮滅。
巽夜一的注視離開鏡子,在視野切換成熵之世界的片刻,看向流淌的熵線延伸的無盡虛空。他的雙眼都已進入“烏加特之眼”模式。他所能看到的景象,無視了任何物質的阻隔和物理的距離,一眼就找到了那處最耀眼最濃稠的能量之源——未能成長的,尚在胚胎階段的世界核心。
沒時間了。他就這樣穿着睡衣,踩着拖鞋,無聲地走出了門。他像一隻幽靈在這處地下基地快速穿梭,完美規避了負責他安全的守衛以及監控。
如果是平日裡充作他保镖的安室透見到他此刻的行動,一定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動作靈巧迅捷如同最老辣的頂尖殺手,每一次閃避對時機的把握如同腦袋裡安裝了電腦般精準的人,會是他認識的那個身手差勁隻比普通人好上那麼一點的關系戶。
而實際上,巽夜一的腦袋裡确實有“電腦”般的存在。
他作為實驗品參與的大腦開發實驗,是一項名為“超腦計劃”的項目。
顧名思義,實驗的目标是探索大腦的潛能激發到極緻會有什麼效果。計劃的提出者認為,人腦遠比計算機複雜,如果能激活全部潛能,一定遠超計算機的性能,能實現更多超級計算機都實現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