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拆封的撲克牌,貼着指尖的觸感十分細滑。
安室透用手指輕輕翻開牌面的一角,看了眼坐在牌桌對面的人影。室内刻意營造的光線,令人很難看清對方的相貌,但大緻能辨别出那是一個個頭不高身材卻頗為壯實的男人。
“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牌可能是同花順,也可能是對子。你還跟麼?”男人的聲音經過變音器的處理,聽上去令耳膜略有不适。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您這麼說……我放棄。”
“你放棄?放棄什麼?”對方顯然聽出了他一語雙關的意味,“放棄Gin,到我這裡來?”
安室透微笑着反問:“為什麼不是我放棄您的邀請呢,Rum先生?”
對面那位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朗姆,願意真人出現在他面前——哪怕是做了僞裝——也算是對他的器重了。
“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對自己有利的局面。選擇Gin?别傻了,他難道有選擇你嗎?顯而易見,他更看重狙擊手。比如那個Rye,他總有接不完的任務,而你又在做什麼?給個關系戶做保镖麼?”
朗姆沒接觸過蜜酒,也不認識這個代号——當然組織那麼多人,他不可能認識每一個——這次這瓶摻糖的酒引起他注意,還是因為他看好的新人波本。
僅僅一個關系戶是不值得日理萬機的幹部朗姆關注的,畢竟組織建立時間久了,誰沒幾個親友想塞進來撈點好處呢?企業做大了常見的現象,組織做大了也會有。即便是他自己,偶爾也會看在豐厚的報酬上,給出一些無關痛癢的代号身份,另一方面來說這也是拉攏有能力成員的手段之一。
不過他以為年輕氣盛的新人未必能接受這種事,他不認為像波本這種一看就野心勃勃的家夥,有足夠的隐忍蟄伏于現狀。波本顯然是個機會主義者,否則此刻也不會坐到牌桌對面同他裝模做樣了。
“保镖也沒什麼不好,任務輕松,獎勵優渥。”安室透做出不怎麼在意的姿态,心裡卻想着:其實他現在連保镖都沒得做,他根本見不到蜜酒這個人。
那天晚上他猜威士忌是去見了琴酒,因為随後前者人就突然不見了。而威士忌的幾個部下把他們打發走後,也再沒有出現過。之後他雖然未曾見到琴酒,但在基地又見到了一度跟着琴酒一起消失的幾張面孔。至于接受威士忌召集的代号成員們,反倒迅速消失了蹤影。唯有諸星大收到琴酒下達的新任務,又過起了晝伏夜出的生活。
但是安室透則完全閑置了下來。他不像綠川真還能在組織的内部網站上接一些無關痛癢的任務,因為他原本保護蜜酒的任務并未被通知結束。
可是他卻再也得不到巽夜一的消息,隻從他平時上班的公司打聽到,“設計師巽夜一”有事請了長假回老家,但連誰替他請假都不得而知。
最後安室透從組織内千方百計打聽來的消息,蜜酒由于某些原因正在接受内部審查。
是因為威士忌的關系嗎?
安室透隻能這麼猜測,他至今不知道蜜酒和威士忌到底什麼關系,也不知道威士忌虎頭蛇尾的覆滅日本極道行動,又因為什麼毫無預兆地中止。但他無法不擔心,既擔心巽夜一,也擔心自己是否也會受牽連——他當時隻想着要阻止威士忌,現在回想起來,他無法确定自己情急之下是否有保持足夠的謹慎沒漏破綻。
至少威士忌當時對朗姆說的那句“老鼠到底在哪裡,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他無法不在意。威士忌是發現他們之中有卧底嗎?還是有人做了什麼引起了威士忌的警覺?
“在我面前沒必要僞裝,你想什麼我很清楚。但我的耐心有限,”朗姆那令人無法忽略的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拉回了他的心神,“我雖然看好你,但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選擇,我同樣也看好Scotch的潛力。當然我更欣賞你,所以我願意先給你機會,不過機會隻有一次——現在就告訴我,你的選擇。”
聲音的主人伸出一雙手指粗短的大手,一張一張翻開了自己的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