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注意到,他的目光投落的方向,是一幅油畫。這幅畫被單獨擺放在一角,和房間内牆壁上的裝飾畫,風格截然不同。那是一幅印象派畫作,描繪着花瓶裡插滿了怒放的花卉。
即便對藝術不感興趣的瑪格麗特,以她淺顯的認知也能認出那是文森特·梵高的名作《雛菊與罂粟花》。它被特意放在這裡,大概是白蘭地原本想用來讨老師歡心的禮物。這間書房窗戶外連通着玫瑰園,據說就曾經是梵高寫生的地方。
不過外面雖然還沒到天黑,此時書房的窗戶前都落下了一層隔闆,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任何可能的視線,也隔絕了一切外來的聲音——同樣,此刻起房間内的聲音無法向外洩露絲毫。
“大家都到了嗎?”她輕聲問。
白蘭地擡眼,淡淡地說:“就等你了。”
與此同時,對面壁爐上方的三幅裝飾畫發出輕微聲響,原本的畫面上移,露出三塊屏幕。亮起的屏幕上赫然顯出威士忌、琴酒和比特酒的身影。
“Champagne和Tokaji都不方便現在聯系,而且我認為,目前也不需要聯系他們。”比特酒入江正一開口。
Champagne香槟,亦是一位A級幹部的酒名代号。香槟一直負責的是後勤部門,這個位置即便前不久經曆朗姆空降日本重組情報部,也不曾動搖過她的地位。反倒因為這次日本總部權力分配的調整,讓她的後勤部門額外增加了一些幹活不積極但至少能幹的人手。
至于真名高橋銀司的Tokaji托卡伊,他是日本近期炙手可熱的新議員,當選至今時不時在媒體鏡頭前出風頭,旨在通過擴大影響力彌補他背景單薄的不足。
其餘人沒有表示異議——就他們的私心來說,這一刻或許多少生起了同樣的心思:香槟和托卡伊畢竟不同于他們這些人自小在組織長大的經曆,他們在心裡始終有一絲保留。
——當然提出建議的比特酒雖然也算是“外來者”,卻是另一回事了。也可能他平時那副能為BOSS加班到死的奇特屬性,連懷疑的價值都沒有。
“Margarita,BOSS的情況到底如何了?”威士忌迫不及待地問。
“在我之前,包括Amaretto,不止一位醫生給BOSS做過檢查。”瑪格麗特面對着四位同僚過分集中的注視,用純屬醫生的冷靜口吻快速說道,“我來之後又做過幾次更精細的檢查,也看過之前的各項檢查報告。确實如報告結論,除了BOSS額頭上已經結痂的傷口,沒有發現其他異常。唯一能說不太尋常的,他的大腦處于一種活躍狀态。但如果僅僅從生理表現來看,那隻是正常做夢的淺睡眠狀态。”
“做夢?”威士忌似乎更想說“你在開玩笑嗎”,“你是說他隻是睡着了?”
“是的。”
“既然是淺睡眠,那為什麼醒不過來?”
屏幕上的另外兩位也沒出聲,顯然對這個結論有相同的疑問——正常睡眠會睡到形同昏迷嗎?
瑪格麗特輕歎了口氣,說:“你們明明知道,他的大腦和我們不一樣。”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如羽毛般,在眼睑下投落虛淡的陰影。
坐在沙發上的白蘭地側頭,審視的目光盯着她的側臉,半晌才轉回頭。他當然第一個就知道了瑪格麗特的結論,畢竟她做檢查時他就在場。隻是他始終認為對方有所隐瞞,就像那次度假時老師突然發燒,他也認為她沒說實話。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你的意思得等BOSS自己睡醒?沒有其他辦法喚醒BOSS?”比特酒問出了衆人想知道的。
“我隻能說我還在嘗試,但如果你問的是現在階段——是的。”瑪格麗特冷漠地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她走到沙發另一端坐下,同白蘭地之間隔着兩個身位的距離,面向屏幕上的同僚,“這次我把URD3516也帶來了。”
高濃度營養液URD3516,和URD2516差一個數字,代表了核心配方層面的升級。
“臨床測試的記錄上傳了?”比特酒皺眉,他想起上一次入眠劑8号改良劑的事——那時候BOSS的狀況是睡不着,這次卻是睡不醒——基于她的“前科”不免帶上了一絲不信任的提醒。
“記錄上傳了,但我沒等确認上傳成功就急着趕過來。”瑪格麗特飛快地回了一句,接着說:“URD3516相比之前的‘烏爾德之泉’還增加了一種有助于提高神經細胞活性的成分,希望能對BOSS的情況有幫助。”
URD3516比之上一代高濃度營養原液的改良自然不止這點,但為了節約溝通時間,她隻挑與他們關心的問題直接相關的改變來說。
她說話的時候,比特酒的手在動,似乎在攝像頭捕捉範圍外敲打鍵盤。在她說完的片刻之後,他的視線朝下盯着什麼,很快又擡起頭道:“那就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