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恨劍趾高氣揚闖進流風阙,又趾高氣揚地走了,宮無歲如今寄人籬下,又被仙陵抓着把柄,隻能瞪着眼睛看他離開,瞥見門外有兩個一本正經的小弟子,他靈機一動,招了招手:“诶,乖徒兒們,過來!”
沈奉君不在,流風阙都是交給兩個小徒弟看守,宮無歲白天無事和他們聊過天,這對長着異瞳的小弟子果真是沈奉君親傳,雖然年幼,但在仙陵輩分還挺大,金瞳的是文童,知書達理,性格穩重,銀瞳的是武童,舞刀弄劍,不愛讀書。
見他言語輕浮,武童果然皺起眉,兇巴巴的:“不許亂叫,誰是你的徒兒?”
宮無歲隻好道:“好好好,小仙君們,這樣可以了吧?”
武童撇撇嘴:“這還差不多……你有什麼事?”
宮無歲道:“仙陵的戒堂在哪兒,帶我去呗。”
武童睜大眼睛:“戒堂是懲罰弟子的地方,外人是不能進的。”
宮無歲抱着手:“我都跟你們師尊住一間房了,還算外人嗎?”
武童狐疑地看着他:“你少在自己臉上貼金。”
宮無歲循循善誘:“而且我要是不去,你們師尊不知道會被那個蠻不講理的掌門折磨成什麼樣,這麼大的事,你們作為阙主的好徒弟,不會就這麼袖手旁觀吧?”
武童果然被他說動了,文童走上前來,道:“公子順着流風阙後的小路往西,走到盡頭就是。”
他指了路,卻沒有要帶路的意思,宮無歲心說這小孩真聰明,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說完就像陣風似地消失在原地,一路順着幽徑直行,果然在盡頭處看見戒堂,堂中圍了好幾個白胡子老頭,表情為難,中間跪着個沈奉君。
他跪得闆正,腰背挺直,和六禅寺穿着喜服那夜别無二緻。
“凡仙陵弟子,不得輕忽言行,你受教否?”
沈奉君道:“弟子受教。”
啪——戒尺打在沈奉君肩背,把宮無歲看得眼皮一跳。
戒堂的長老舉着戒律一條條念,念過一條,就打沈奉君一戒尺。
宮無歲趕來之前,沈奉君已經挨了二十戒尺。
還剩二十。
幾個長老約莫也沒想到阙主會大半夜被罰,但仙陵門規一視同仁,敢有違者,就算是掌門也必須受罰,與普通弟子同罪。
宮無歲早知仙陵門規森嚴,但百聞不如一見,他小時候搗蛋被母親抽兩下都疼得爬不起來,硬邦邦的戒尺落在身上肯定更疼。
“等等——”他閃身竄進戒堂,一身奪目紅衣與此地格格不入,張揚至極,一看就不是仙陵弟子,衆人隻好停手看他。
“你是何人?”
沈奉君見他出現,也有些意外。
宮無歲恭敬道:“我是阙主的朋友,在仙陵暫住,冒昧打擾。”
在别人的地盤不能太張狂,他隻好道:“阙主雖然兩次違抗掌門之命,但第一次是為救六禅寺無辜僧衆,第二次是擔憂湘君安危才下山相助,還請各位長老網開一面,降低懲罰,打二十下足夠了吧。”
幾位長老聽完果然面面相觑,雖然阙主帶着戒尺來領罰,但卻沒有說明緣由,且他無異議,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如今聽宮無歲說清緣由,也覺得四十戒尺罰得太重了些。
誰知他們還未說話,沈奉君卻先開口了:“偷看掌門書信,擅自離山,是我之過。”
“違背掌門命令下山,明知故犯,也是我之過。”
“繼續打。”
“什麼?”宮無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倔的人?幫他求情都不領情?
宮無歲氣洶洶地走到他面前:“你就這麼聽柳恨劍的話,讓你受罰你就受罰,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沈奉君垂下眼:“門規如此,與師兄無關。”
宮無歲“哈哈”一笑:“我怎麼不知道有哪條門規是要求弟子見死不救的?你錯哪兒了?”
沈奉君道:“六禅寺除鬼是公事,我擅自離山是私情,以公徇私是大過。”
宮無歲一愣:“什麼私情?”
沈奉君卻不說了,隻同幾位長老道:“繼續打。”
宮無歲還是看着他,不厭其煩地重複:“……什麼私情?”
眼看着戒尺又要落下,沈奉君什麼都不肯說,宮無歲忍無可忍,隻好往沈奉君身邊一跪:“就算要罰,那也應該罰我,我才是闖禍的人,他拿着雞毛當令箭欺負你算什麼?”
他直挺挺地跪下,拍拍胸脯:“剩下的二十戒尺我來!”
仙陵還從未有過這種仙陵,受罰到一半讓另一人代替的,幾位長老不好下手,隻能等沈奉君開口。
“不要鬧,”沈奉君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着他。
宮無歲莫名其妙:“我哪裡鬧……”
話音未落,沈奉君忽然伸出手,有點生硬地在他後背拍了拍:“你身體尚未恢複,回去罷。”
宮無歲呆住了。
這是幹什麼?把他當三歲小孩嗎?還是仙陵的特殊禮節?
正要說話,卻發現張不開嘴,四肢也軟綿綿的沒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