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就對上沈奉君怪異的目光,這人也不說話,隻是看着他,倒像是有些責備的模樣。
宮無歲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他了。
他看看長命鎖,又看看沈奉君,試探道:“那我……戴上?”
沈奉君臉色終于好了些:“嗯。”
看着宮無歲把長命鎖戴好塞進衣領裡,沈奉君終于滿意了,正好外頭的小厮來送熱水,他沒再說什麼,隻一個人轉到偏室沐浴。
宮無歲心說沈奉君這人好生霸道,連别人戴不戴長命鎖都要管,而且宮無歲一再保證給他施過好幾次淨塵術,身上沒有魚腥味,但沈奉君白日暈船落水,心裡過不去,堅持要沐浴。
他坐在外間,百無聊賴,在船上漂了一天肚子也餓了,小厮去準備飯食,估計還要好一會兒,他記得來時這一帶有夜市,遂帶上沈奉君給他的錢,挽着拂塵出了門,打算買點東西回來。
磷州傍山,地勢崎岖,城外有一座磷山,據說天黑之後山上處處都是青綠磷光,如百鬼夜行,所以此地還有個外号叫“鬼山城”,每逢初一十五,還有“鬼市”,據說裡面什麼都有,什麼都賣。
甫一出門,一股涼風就灌進脖頸,沒來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條街巷有很多攤販和酒樓客棧,人流也多,隻是和那小厮說得一樣,大部分都是些走南闖北的修士,而且奇怪的是,這些攤販前頭有的點着紅燈籠,有的點着綠燈籠,紅綠交錯,詭異至極。
宮無歲買了些吃的抱在懷裡往回走,眼見天色越來越晚,那些攤販紛紛把紅燈籠取了下來,換成綠燈籠,宮無歲心下不解,随手抓住一個小販:“請教一下,這些燈籠是做什麼的?”
那小販打量他一眼,知道他是外地人,還是好心道:“我們在點鬼燈。”
“鬼燈?”
那小販道:“公子有所不知,磷州是人鬼并行之地,人要走路,鬼也要走,天黑後開鬼門,活人若想在夜裡做生意,就要點鬼燈開道,為它們引路,若鬼燈滅了,就是這些鬼在索要錢财,你給它們燒了紙錢,它們就不會找你的麻煩。”
宮無歲點點頭:“原來如此。”
說話間,長街上忽地刮起一陣風,那些幽綠的燈籠忽地閃爍起來,零零散散地滅去兩盞,那些被滅了燈的攤販果然恭恭敬敬地開始燒紙錢,宮無歲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覺奇怪,肚子卻餓了,想着沈奉君估計已經洗完澡可以開飯了,正往回走,卻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讓開!都給我讓開!”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再有不長眼的敢攔我的馬,被踢傷了概不負責!”
宮無歲聞聲回頭,卻見遠處行來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馬,馬上坐着個年輕的小公子,聲勢吓人,路人紛紛被吓得四散奔逃,黃塵飛揚。
“哎喲我的娘诶,這是哪家的孩子?夜市縱馬,成何體統!”
“看這塵土亂飛的,吃食都弄髒了,我賣給誰去?”
“作孽喲——”
眼看着那大馬越來越近,宮無歲忽聽身後有人大喊起來:“小寶!快起來!”
他一回頭,卻見黑漆漆的長街上,一個光着屁股的小孩在地上爬,身後還跟這個四五歲的女童,正拖着小孩往邊上走。
眼見馬蹄已經要踏上這對姐弟的身體,宮無歲把懷裡的食物往攤上一放,卻不想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已然飛身一腳,那小公子措手不及被踢中,直直摔下馬背,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宮無歲想也不想也躍起一腳踢中馬頭,那大馬嘶鳴一聲,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去,再也爬不起來。
“誰?是誰要害我!”那小公子捂着腦袋坐起來,頭暈目眩。
宮無歲一回頭,卻見那對姐弟已被另一人抱了起來,脫離危險。
夜市裡亂哄哄一片狼藉,連馬都氣息奄奄,那小公子隻覺額上冰涼,有什麼東西順着額頭流到鼻梁上,伸手一摸,卻摸到一片鮮紅,随即面露驚恐。
“流……流血了……”他話才說完,竟直直躺倒下去,再沒了聲息。
他甫一躺倒,就有一群人追了上來,嘴裡大喊着“少主!”“少主你醒醒!”
那群人說着說着忽然轉過頭來,直勾勾看着宮無歲和那個出手的少年:“你們是什麼人?竟然這樣大膽,敢害我們少主!”
宮無歲一陣莫名:“是他縱馬鬧事,與我何幹?”
“還敢嘴硬?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要是蘭亭少主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夜照城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宮無歲一頓,心說真是巧了,還未說話,就聽那些人氣勢洶洶道:“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