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将軍算不上慈父,但心底也是實打實的對鐘未期好。
哪怕自己兒子喜歡上了個男子,于祖宗禮法不顧,他也從未強硬逼着他們分開過,甚至還想着替鐘未期下聘。
他不求多的,隻求妻兒能過得開心。
楚秋池垂眸,聲音都有點啞“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媒妁之言想必是不能了,但有鐘伯伯這句話,我們也算是過了父母這關”
“往後至親好友祝福,鐘伯伯看着高興”
一切事宜都完成之時,已經過了晌午。
鐘未期沒讓這些人繼續留在這裡,趕他們回去養精蓄銳,确定人都去休息了才安心。
“秋池哥哥,陪我走走?”鐘未期側身,垂下眼睑看着楚秋池,墨色的眸子幽暗不明,像是要把人卷進去藏起來。
楚秋池始終牽着他的手,聞言說道“好”
給鐘寒青立衣冠冢的地方就在玄城郊外一處依山傍水的林子裡,這地方與海邊相對,那種鹹濕的氣味少了些許。
鐘未期就帶着楚秋池在林子裡到處竄。
鐘未期的方向感一向很好,一路也做了不少标記,楚秋池也不擔心會走丢,就任由他牽着自己走。
楚秋池沒仔細看走了多遠的路,隻知道再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快到臨州邊界。
臨州緊挨着玄城,隔得實在算不上遠,甚至還有不少人戲稱,皇帝哪日說不定得把這兩城合并。
因為挨得近的緣故,兩城的百姓大多都是沾親帶故,關系匪淺。
楚秋池剛想給鐘未期喝口水潤唇,結果就被哭天喊地的聲音震了一下。
那聲音聽着離得不遠,像是個孩子。
楚秋池跟鐘未期對視一眼,朝着聲源走去。
拐過一棵樹後,在幾步外的地上癱坐着一個約莫隻有七八歲的孩童,穿着粗布麻衣,腳上的鞋丢了一隻,臉上全是灰塵,手上還有不少擦傷,正在那裡一下下的抽噎。
而他的面前,是幾個山匪。
兩人心下一凜,瞬間想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楚秋池把滄難拿了出來,搶先扔出去捅進了離那孩子最近的人的脖子。
那些山匪估計也沒什麼經驗,被突如其來的刀弄得亂了心神,吓得四處張望,嘴裡還喊着“誰”
在楚秋池出手之後,鐘未期快步過去,在剩下兩個人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一腳一個。
擡腳踢向他們膝彎,那兩個人愣是被這力氣弄得往前倒了下去。
鐘未期把滄難從地上那個人的屍體上拔出來,擡頭看了眼,确定孩童的眼睛被楚秋池遮住後,把試圖爬起來的一個人又踢下去。
這幾個山匪帶的刀沾了血,袋子裡還因為剛剛的動作掉出些金銀财寶,鐘未期沒打算留他們的命。
幾下解決完這兩人後,就一邊擦拭滄難一邊跟楚秋池把那孩童往看不見屍體的地方抱去。
那小孩也是被吓傻了,全程都在抽抽搭搭的哭,一句話說不出來。
楚秋池也不急,跟鐘未期一起靜靜陪着。
在孩童哭累後,把水壺遞了過去。
楚秋池雖然時常在外端着冷淡的樣子,但其實長得漂亮又柔和,真放下那些僞裝,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産生信任。
更别說這孩童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在看見漂亮哥哥溫柔的笑後,就覺得安心極了。
被漂亮哥哥抱着喂了幾口水,整個人也緩過來不少。
楚秋池不急着問話,而是一下下撫着他的背,鐘未期站在一邊,給楚秋池遞帕子。
大概是真的确定他們沒有惡意,小孩子低着頭,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楚秋池把随手攜帶的藥膏拿了出來,給孩童手上的擦傷上藥,在聽見道謝後,放輕聲音說道“不用謝,這林子容易迷路,怎的跑到這來了”
小孩子本就容易走丢,更别提這幾年山匪橫行的時候,鮮少出現家中長輩讓小孩子一個人亂跑的情況。
也不知道這孩童家裡還有沒有人。
被楚秋池這麼一問,孩童才想起來自己出來的目的,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不安,也顧不上什麼禮數,扯着鐘未期和楚秋池的衣袖急急忙忙說“兩位恩公,我,我爺爺生了重病,我是來找大夫的,可……可是城裡的大夫都被程大人帶走了,我隻能出城去找……”
“嗚嗚嗚,我隻有爺爺了,可是我找不到大夫嗚嗚嗚,兩位恩公衣着不凡,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爺爺……”
這小孩剛遇上的時候從未有什麼逾矩的樣子,現在想來也是急到了,也顧不上什麼禮數。
楚秋池擡頭看了眼鐘未期,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雙方的想法。
城中大夫不會無緣無故全都失蹤不接病人,除非是上頭有人授意。
玄城知府再昏庸,也不可能鬧這麼大事。
隻會是皇帝下令,為的就是耗死玄城所有人。
今天這個孩童被他們遇到,有辦法去救,可這不會是最後一個。
皇帝隻會無休止的想辦法逼死所有人,求得一個心安。
楚秋池突然在想,當年被皇帝猜忌設局而被滅家滅城的齊大人,是不是也遇見過這些無辜百姓,是不是也被迫跟那些百姓一起埋于黃土下。
憑什麼,憑什麼這些人隻求能安穩活着卻難于登天,而皇城龍椅上的人卻心安理得,擡指一揮定下他們的生死。
楚秋池氣得想不顧一切沖到燕都去質問,想将範松的所作所為公之于衆,想去殺了這人拉到地府跟那些無辜之人賠罪。
鐘未期,亦是如此。
他們突然慶幸,他們比當年經曆過一次的人幸運。
他們不會任人宰割,他們可以翻了這糜爛天地,可以殺了那無心君王。
昏君當道,那他們就換一個明君坐那把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