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這麼遠，這臭小子傻得很，被人欺負了騙了說不準都要替人數錢。”鐘未期坐在床榻邊，往後靠去，視線始終放在屋外石桌。

楚秋池靜靜陪着，想起了當初跟宋青壁剛見面時。

那時他們去查戶部侍郎一夜之間滅門的慘案，在城郊被二皇子雇的人圍住，宋青壁就是那群人的領頭。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威武不好惹，還往身上放了一堆棉花，結果跟鐘未期比試時就暴露了。

的确傻乎乎的。

楚秋池被鐘未期這麼一說，也不禁有點擔心。

雖然不知人死後到底是何模樣去往何處有無意識，但真到身邊人離世，好像總會想一些有的沒的。

任何人都無法免俗。

兩人在屋内無言許久，宋青壁帶來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東西很雜，什麼都有，楚秋池甚至還找到了一本食譜。

他翻開看了看，發現裡面都是一些糕點的做法。

有些旁邊還寫了些東西，比如這個少放點糖，這個多放點，這個味道沒這麼膩這個太膩。

鐘未期見楚秋池站着不動，也湊過來看，随後輕笑出聲：“這是之前在燕都他買的，說你愛吃甜的，他學着弄。”鐘未期邊說邊把楚秋池帶到桌邊坐下。

“他那時跟我說，以前他娘就經常給他做好吃的，他覺得人能吃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心情就會好，想着你把他帶了回來給了他一個待的地方，所以想做點你喜歡吃的讓你高興高興。”

鐘未期清楚的記得，那天是下元節前幾日，宋青壁整日找沒人的時間把自己關竈房裡，還是鐘未期有一次給楚秋池做宵夜才撞見。

十八的少年滿臉面粉，衣服也被弄髒，如臨大敵的看向面前的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鐘未期進來了都沒察覺。

後面驚喜被自己師父發現，也隻能求着鐘未期别說出去。

鐘未期看他那樣也好笑，逗了他幾句就在後面幾天教他。

主要是他怕自己不教，宋青壁會端上一盤毒藥喂給楚秋池。

亂飛的思緒收回，鐘未期轉頭看了眼楚秋池。

楚秋池手裡拿着那本食譜，動作輕柔，珍視的模樣不像是手裡拿了本普通食譜，倒像是拿着塊易碎的好玉。

他的睫毛輕顫，蓋住了眼眸裡的洶湧。

楚秋池一頁一頁翻過去，看見了不少批注，有幾頁還專程寫了是誰愛吃的，大概是提醒自己做的時候迎合一下那人的口味。

楚秋池突然不太想把這本食譜燒掉了。

*

後事處理得很快，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宋青壁早已經沒了親人，大多數事情，都是由鐘未期親力親為。

下葬的時候，四周起了陣微風。

鐘未期把手裡的糖袋放過去，這是下葬前他做好的：“你師娘非得讓我做，悠着點吃，吃完了自己來找我，不然就别吃了。”

楚秋池看了他一眼，沒拆穿鐘未期在這幾日一個人忙活做糖的事。

雲山他們在旁邊站着，安靜的有點不同尋常。

以前湊在一堆最是吵鬧的這些人，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

近一年後。

楚秋池坐在連廊，下面是清澈見底的池水。

他的手裡端着茶盞，旁邊放着糕點，喝了幾口茶之後看了眼輿圖。

近一年的時間，反叛軍依靠雲山所畫各城暗道，楚秋池帶雲山，江泱潛入進去談判，鐘未期帶人等在城外，連着拿下臨州，洛城，郎城，雲城。

現如今，反叛軍名聲大噪，範松在燕都整日發脾氣，不少官員上朝時戰戰兢兢，唯恐天威波及自身。

楚秋池看到範如晔說的這些事後，也隻是掃了一眼就燒毀。

不過隻是點開胃菜就這麼急，真沒意思。

他們在拿下臨州後就離開了玄城，畢竟總得去離燕都更近的地方。

走之前，楚秋池拜托程昙在他們沒回玄城的時間顧好宋青壁的墓和鐘、楚兩家長輩的衣冠冢。

現在，他們已經在雲城待了兩月。

這四座城池，反叛軍用了八個月的時間，剩下兩個月都待在了雲城沒有動作。

雲城之後是瞿州，瞿州在玄城和燕都的正中間，反叛軍隻要拿下，便徹底占了優勢，燕都那邊隻會更被動。

範松也知曉其中利害，鉚足了勁要守住瞿州。

楚秋池也不急，陪着他耗下去。

耗的時間越長，楚秋池但凡流露出一點他手中有範松把柄的消息，範松就越沉不住氣，容易露出破綻。

楚秋池并沒打算現在就把那些東西放出去，隻是打算吓吓範松，讓他夜夜不得安枕。

畢竟範如晔和段戲生如今還在燕都，貿然出手，便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楚秋池把手裡的魚食全都撒到池子裡，看那群魚兒争搶。

“主公。”連廊旁走來一人，對着楚秋池行禮。

楚秋池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看了他一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