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水原本以為沈鹿川就是那麼随便一說。
高中時期的學生們都在長身體，吃得多消耗也快。尤其是晚自習下課後的男生宿舍，不管學校再怎麼三令五申不許吃東西，總有人能想辦法摟一碗泡面。
你嗦一口面，我跟在後面喝一口湯，再湊幾個小面包出來吃個宵夜。因此晚上的宿舍總是熱鬧的，各個班級的男生穿梭在宿舍裡，你來我往，手裡都拿着點什麼東西。
但是李無水的宿舍除外。
剛開學的時候萬寶意作為班級裡的潤滑油，和易達一起去過李無水的宿舍，想着對新同學友好一些，盡快幫李無水融入學校的生活。結果一推門就看見正在學習的李無水，對方看了一眼他們手裡拿的小面包，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謝謝，我不餓。”
而後就又将注意力轉移到了課本上，拒絕被打擾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從此以後也就沒人再來過他的宿舍。
本身就不太合群的性子，加上與四班截然不符的成績，大家都覺得李無水是看不上四班的。或許人家隻是短暫地在四班過渡一下，總歸是要跑到一班去的。因此哪怕是特别會來事兒的萬寶意，和李無水說話也總是保持着分寸，有幾分距離感。
高中生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站在班級共同角度的時候會幫着說幾句話，而小團體行動的時候還是會尋找關系更親密的朋友，常常就落下這個格格不入的李無水。
李無水習慣了這種生活，所以當沈鹿川猝不及防推門進來的時候，他被吓了一跳。
“你來幹什麼？”李無水拿起手邊的書蓋在剛準備畫的符紙上，有些戒備地看着沈鹿川。
沈鹿川倒是自來熟，直接晃悠到了李無水的桌邊，靠着牆懶散道：“不是說讓我來找你驅鬼畫符嗎？”
李無水一愣：“你……”
他本來想問，你明明知道我不合群，來的第一天不應該去找班級裡的其他人打好關系嗎？但是這句話他怎麼想都有點怪怪的，到了嘴邊就成了：
“你不去吃宵夜嗎？”
沈鹿川眨了眨眼，顯然沒理解李無水的腦回路：“？”
“不是……哎，算了。”李無水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了揉太陽穴：“哪有什麼驅鬼，應付社長而已。你回去吧。”
沈鹿川不吭聲，垂着頭看李無水。對方很顯然是剛洗完澡，頭發濕成一绺一绺的還在滴水，白皙的脖頸處搭着一條半濕毛巾，整個人都氤氲着水汽。因為私人空間被打破，李無水的嘴唇也緊張地抿了起來，身體也有些僵硬，似乎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态度面對這種情況。
像一隻鬧别扭的小黑貓一樣。
沈鹿川覺得新奇，存了心想逗他：“今天跳大神的效果不是挺好嗎？你說咱們倆是不是應該再練習一下，以備不時之需？”
李無水的背繃得更直了：“你自己跳去，别拉上我。”
“說起來，今天跳大神的時候你還吓了我一跳呢。”
沈鹿川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自己的頭發，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你幹嘛突然那麼兇，不讓我看那個女生？”
李無水見沈鹿川越說越起勁，在這麼聊下去自己會捉鬼的事情肯定要暴露。他幹脆直接站起身，用毛巾快速地擦幹了頭發：“行了，你别問了。我跟你一塊兒畫符還不行嗎？趕緊弄完睡覺了，我很累。”
沈鹿川達成目的，絲滑地坐在了闆凳上：“來吧，怎麼畫？”
李無水看他這麼從容的樣子，才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
……一張臉已經夠讓人分心了，還這麼有心思，這人真不是什麼妖精變的嗎？
李無水暗暗腹诽，手上的動作卻一點兒都沒猶豫，一巴掌拍在了沈鹿川的背上：“起來，我要坐在這。”
沈鹿川一臉無辜地起來讓了位置，看着李無水拿掉桌上的教輔書，露出下面黃色的符紙，又拿出一直紅筆，準備開始畫。
沈鹿川好奇地從李無水的身後湊過去看，臉頰蹭在他柔軟額頭發上：“直接用紅筆畫？我看他們不都是用軟筆寫嗎？還要沾點朱砂什麼的。”
沈鹿川的疑問确實合理。畫符的标準符合大衆的刻闆印象，尤其是朱砂這個重要的原材料，是符紙能夠起到作用的關鍵。李無水倒不是沒有朱砂，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現在自己從抽屜裡拿出來一盒朱砂，沈鹿川絕對還要接着問個沒完。
反正自己的靈氣夠用，直接把靈氣灌進符紙就行，紅筆隻是個媒介而已。
李無水一如既往地選擇了強悍且粗暴的解決辦法，這也是他能在學校冒充普通人的重要資本之一。他捉鬼的時候不需要亂七八糟的輔助，隻需要借助尋常的物件便可催動法術。孔旭曾經羨慕嫉妒恨地看着他說過：
“你這麼用靈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當時還處在中二期的李無水充耳不聞，像個二世祖一樣眼也不眨地揮霍着自己的靈力：“天物？那隻是對你們而言吧。”
思緒回籠，李無水點了點符紙：“就這麼點條件，能找出來一張黃紙都不錯了。”
沈鹿川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你這個符紙看起來倒是挺專業。你想怎麼畫？咱們不需要找點視頻參考什麼的嗎？”
李無水拿着筆的手一頓，心裡暗叫不妙。自己居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僞裝過程，差點就露餡了！他默默地收回了準備下筆的手，從兜裡掏出手機：“嗯，我正準備上網找點相關的視頻。”
沈鹿川看着李無水點開手機，在搜索欄輸入：“鎮鬼符視頻教學”，随便點進去了一個網址。
然後，一陣奇異的呻吟聲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聲從手機裡傳出來。一片白花花的身體占據了整個屏幕，仔細一看，居然還是兩個男人。
李無水面無表情地劃了出去，倒是沈鹿川的呼吸猛得一滞，原本趴在李無水肩上的身體像是觸電般快速彈開，一張臉上的神色很是奇怪。
李無水奇怪地擡眼看了一眼沈鹿川：“？”
沈鹿川擡手擋住半邊臉，試圖維持最後一絲體面：“沒事，就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李無水掃了一眼這人的耳朵尖尖，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