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一聲已經十分熟悉的甩門聲。
沈聽風迷惑地站在門外。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他等不到門内的人改主意,轉頭開行李箱去了。
殷素問是有心想冷戰的,但眼下的處境實在容不得這冷戰持續多長時間——況且他有充足的證據相信,以對方的表現來看,到時候隻會是他的單方面冷戰。
最重要的還是等會兒要進行的事,特意趁着天都沒亮就從湖邊趕回來,歇也不歇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昨天從賣瓜子的攤主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
他要去将裝瞎子的算命老頭抓個正着,這次可不能放任對方跑了。
殷素問幾乎可以肯定,那老頭兒看得見也聽得着沈聽風。無論出于什麼緣由,隻要對方是除他以外唯一一個能感知厲鬼存在的活人,那就有成為突破口的希望。
當然,首要問題是緩解一人一鬼之間的尴尬氛圍。
望着窗外飛速向後閃去的風景,殷素問打定主意不往旁邊瞧上一眼。盡力降低存在感的沈聽風找不到話題開頭,又不敢真的鑽回牌位裡當甩手掌櫃,隻好默不作聲地跟着,妄圖等到一個挽回印象分的時機。
出租車在城隍廟附近停下,殷素問付錢下車。有風迎面吹過來,還不等他打個噴嚏,終于尋到機會的沈聽風趕緊遞上了水杯。
“你不是着涼了?”他這次識相地沒說那四個字,隻道,“補補。”
殷素問看了看天邊的大太陽。
……你家夏天讓人多喝熱水補補?
“大夏天的,你還不如給我點涼的。”他嘀咕。
沈聽風語重心長道:“喝冷水對身體不好。”
殷素問:“……”
這什麼老幹部生活習慣。
那勸導的态度實在認真,他懶得多費口舌,接過水杯喝了幾口。一大清早的,氣溫還沒熱起來,喝點熱水還不至于中暑——他也确實感覺在湖邊待了大半夜的身體暖和了些。
但他是絕不會說出口的。殷素問含着還沒咽下去的水四下望了望,望見那個特定位置時一分神就沒注意,嗆得連連咳嗽起來。
沈聽風一邊趕緊幫他拍背一邊問:“怎麼了?”
“沒……咳!”殷素問想起自己還沒有放棄的冷戰,僵了一下,不過咳嗽馬上又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人……咳咳!不在!”
他卡點卡得挺準,來賺卦錢的算命老頭卻要不緊不慢地曬漁網,别的小攤販都把東西擺上了,就那邊還空着一塊地。看來常年在這裡做生意的都有約定俗成的地盤,各不占各的。
“等等?”沈聽風說,“說不定一會兒就來了。”
殷素問是有點怕前一天打草驚蛇把人吓——杠跑了,眼下也幹脆避開那條小巷的視野範圍等着,準備來個出其不意。
還真被他蹲到了。
從巷口鑽出來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先是環視了周遭一圈,确認沒見着什麼人以後才溜到自己這塊空地去。
算命老頭扶穩了小墨鏡,開始支桌子鋪桌布,正忙着呢,就聽見有誰走過來問:“蔔一次多少錢?”
剛出攤就來了生意,怎一個喜不勝收了得,他樂滋滋地答道:“那要看你問的是什麼問題——”
說到一半,算命老頭擡頭瞧見站在面前的殷素問,話音戛然而止。
他開始飛速收拾東西。
“哎,老先生,别急嘛。”殷素問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桌布,“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你看得見他吧?”
他指向旁邊在常人眼中空無一物的位置。
“啊?看——什麼看不看得見?”老頭把墨鏡當老花鏡使,邊往殷素問指的方向看邊“哎喲”了好幾聲,“老喽,不中用喽,我瞅不着你說的呀。有什麼問題還是去看醫生,算是算不出來的——”
沈聽風:“?”
“你承認了,你算不出來。”他說,“欺騙消費者,可以給消協打電話了。”
“嘎嘣”一聲,老頭兒把眼鏡腿捏斷了。
殷素問:“……”
算命先生:“………………”
沈聽風:“老當益壯,不錯。”
這算命老頭現在是裝也裝不下去了,他提溜着自己的墨鏡,萬分不舍地把自己的老夥計顫巍巍放在桌上,擡着眼看了倆人一會兒。
他開口,卻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年輕人。”
他神秘兮兮道。
“知道‘末法時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