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心頭一沉,雙手攏了攏披風,“可知道是為着什麼事?”
明月搖搖頭,“奴婢不知,但聽東暖閣的小太監說,好像是去的溫國公府。”
溫國公? !
他在扳倒林氏一黨裡出了大力氣,是殿下跟前的得力之人。
但如今的江北之亂,他難逃其咎。
此刻去溫國公府,莫非是有意要寬恕?
那徐家哥哥豈非生機渺茫?!
林熙思及此處,五髒六腑就像被浸在這冷風當中一般。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知道外頭到底是何情形。
“明月,我要在這坐一會兒,你們都退下。”
明月瞧了眼即将暗沉下去的天,“是,秋天的傍晚最是寒涼,奴婢給您生個爐子取暖吧。”
“不用。”
林熙擺了擺手,将人都打發走,後又将身上的披風取下,站在亭中足足吹了半個時辰的冷風。
當晚,她就發起高燒,臉頰通紅,整個人包在衾被中一陣一陣地發冷汗。
成煦從宮外回來時已是深夜,西暖閣寝殿内關着所有門窗,高腳幾上燃着手臂粗的蠟燭,床邊的青銅炭盆裡點着金絲碳。
太醫跪在落地罩外,林熙不肯讓太醫診脈,指明要李徽容。
成煦皺着眉坐在床邊,伸手去摸她的臉頰,眸中一片冰涼,“去請李姑娘來。”
說完這句,他就起身出了寝殿。
蕭風跟在殿下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也不打燈籠。
有小太監要上來引路,蕭風一個眼色,讓人下去了。
“殿下不等李神醫來給王妃看病嗎?”蕭風道。
成煦步履未停,像是心中有火,要就着這夜風發散發散。
他擡頭看天上的弦月,冷冷地眯了眯眼,“她的病孤知道,我在那她就好不了。”
蕭風沒有聽懂,待要再問又聽到殿下道。
“王妃若要出去,就讓她去。”成煦頓了頓,“你在後頭跟着,别讓她知道。”
林熙看似懶散貪玩,但是個心裡有決斷的人。
既然不惜讓自己生病都要去見,那就去吧,見過之後也好徹底死心。
蕭風想追問王妃要去見誰,但觀殿下神色不愉,沒膽子問出口。
能讓王妃被禁足後還想要去見的人,想來想去估計隻有诏獄裡的那位。
近幾日群臣上奏,江北一案不該采納一個貪污受賄之人的供狀,要殿下嚴懲江懷璟,并對江北一案中涉及的官員重判改判。
殿下今日出宮未見任何大臣,但也隻是拖得一日。
形勢逼人,這位江大人恐怕是要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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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李徽容漏夜進宮為王妃診脈,西暖閣的蠟燭徹夜未滅。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王妃的高燒總算退去。
她燒了一整晚,氣虛體乏,抓着李徽容的手不讓她走。
李姑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請王妃安心休息,午後我再來為您診脈。”
見王妃仍然不肯松手,她附到王妃的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王妃放心,江大人的傷已無大礙,不出一月,就可大好了。其他的,午後我再來與您談。”
林熙慢慢放開了手,渾身酸軟、頭昏腦脹之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午後李徽容帶着藥童又再次上門診脈。
林熙已經能起身,她将殿内的宮人都打發了出去,重重紗帳之後,兩人輕聲細語。
“江大人如今在哪?”
“诏獄。”
!!!
林熙一口氣嗆在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李徽容起身輕拍她的背,助其緩氣。
“王妃放心,我日日都去看他,人雖然在诏獄,但并未受刑訊逼供。”
“江北之案如何了?外頭對江大人是個什麼說法?”
李徽容是個見慣生死的醫者,生性豁達從容,此刻她的面容卻多了幾分愁絲。
“江大人被誣陷貪污受賄卻無法自證,朝中許多重臣直言上書要嚴懲,江北案中查出來的那些貪官污吏、土地豪紳紛紛喊冤,情形很不好。”
“有傳言,殿下可能會判江大人死罪,以平息這場亂局。”
天邊陡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一道驚雷轟然炸開,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地打下來,敲打着窗棂,發出急促而雜亂的聲響。
李徽容起身将那道半開的窗戶合上了。
回來時,王妃沉默地靠坐在床頭,雙眸低垂,眼神隐匿在長睫之下,嘴唇毫無血色,微微泛白幹裂。
半晌後,她擡起眼皮,言語堅毅,“李姑娘,我請你幫我一個忙。”
“這個忙會觸怒殿下,但我保證,不會牽連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