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這難受的感覺,用了點勁兒要把手抽回來。
“躲什麼?”成煦瞧着她绯紅的面容,笑道,“是誰非要灌我酒的?”
林熙不敢看殿下的眼睛,垂下腦袋,額頭抵着殿下的肩膀,發燙的耳朵尖碰到了他涼涼的下颌。
她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往外移動。
頭上好像多了什麼東西,林熙歪頭,伸手去摸。
是一支玉簪,觸手升溫,是上乘的美玉,吉祥如意紋的镂空雕刻飄逸如輕紗,甚是好看。
隻是不知為何,看着有幾分眼熟。
“林熙,”成煦難得說了一句真心話,“母後選擇了太子哥哥,父皇選擇了成衍,每個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總會選擇對自己最重要的,而那些不夠重要的總是被割舍掉。”
“他們都可以不選我,但你,你要選我。”
她不敢看成煦的眼睛,不敢面對他這一刻的真心。
雙手環着成煦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肩頸處,鼻子酸酸地道:“殿下吃醉酒了。”
成煦眼中閃過失望、無奈,但沒有再說什麼。
他微微低頭,在林熙的頭額印下一個溫熱的帶着酒氣的吻。
林熙認出了那隻玉钗,當下心跳如雷,眼眶發熱。
聽聞太後娘娘贈與先太子和殿下各一支一模一樣的玉钗,用來聘婦。
“殿下當真要将這支玉钗送給我嗎?”
成煦的手握着林熙的腰,聽到這話,掐了一把。
“你不想要?”
林熙“嘶”了一聲,拍拍殿下的手,不是不想要,隻是怕要不起。
她讨好地探頭親了親成煦的嘴角,“那我就替殿下保管着。”
話畢想了想,又道:“殿下,我若是惹出了禍事,你能不能不遷怒别人。”
“那你就不要惹禍。”
“可是聖人有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下策,需得知進退,明得失,才是上策。”
“那殿下總是能取上策嗎?”
成煦垂下眼眸,深邃似海地看着林熙,良久道:“偶爾也會取下策。”
林熙笑起來,眉眼彎彎,一邊将玉钗收好,一邊道:“看來殿下也不是聖賢。”
當晚,等殿下入睡後,林熙悄悄起身,摸走了他的通行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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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的平章台,陛下在密室接見了一位黑衣神秘人。
那人身高五尺,頭帶着兜帽,站在屏風後,看不清面容。
母後去之前,将林氏殘留的勢力悉數留給了他,其中明言,此人跟随林拱多年,是不可多得的謀士。
“陛下認為,江北一案遲遲未落定的症結在何處?”
“江懷璟的罪名未定,能證明他未貪污受賄的證據不足。”
黑衣人點點頭,“說對了一半,更關鍵的是,這證據要怎麼确保送到殿下手中,繼而能讓殿下下決心處死溫國公。”
成衍沉吟幾許,“溫國公在扳倒林氏一黨中建有奇功,若非書生血書告發,皇兄不見得會派江懷璟下江北徹查。如今僅憑貪腐,皇兄不會置他于死地。“
”但若是加上謀害朝廷命官,違抗上命的罪名,皇兄就不得不殺。”
成煦想除掉溫國公,一是為江北百姓,二也為剪除皇兄的勢力。
“所以,想要一舉鏟除溫國公,還得多下一味藥。”
成衍不知,“請指教。”
“如同京城城郊那封血書一般,若能由王妃親自遞交給殿下,才是上上之選。”
成衍搖頭道,“皇兄是個城府極深、極善謀算的人,你不能再把林熙牽扯進來。”
“陛下,從策劃江北一案開始,王妃就已經身在其中了。如今能證明江大人清白的證據就在我手中,再不遞出去,溫國公會咬死江懷璟貪污,更或者直接死在獄中。”
天邊烏雲漫布,隆隆雷聲隐在厚厚的雲層裡,冷風吹過竹簾,飒飒作響,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把證據給北鎮府司的人,給錦衣衛都行,為何一定要拉林熙下水!”
對方沉默,似在審視這位年幼的陛下是否值得跟随。
随後,他的聲音如金石叩玉,“這場劫難到最後,溫國公的活命之計無非兩條,一是構陷黨争,往殿下的痛處戳,二是寄希望于殿下的念舊之情。但王妃姓林,以上兩條皆不能奏效,溫國公隻剩死路一條。”
成衍聽到此處勃然大怒!
皇兄對林熙一直頗為提防,利用多于愛慕。
林熙與江大人的關系又不清白,若是被皇兄知道,更是忌諱!
“你謀劃構陷江大人貪污受賄,以保護之名行刺殺之實,甚至暗中鼓動流民暴動,這些朕都可以不過問。”
“但林熙是我阿姐,你不能置她于險境!”
刹那間,天邊積蓄良久的雨幕嘩然墜落,豆大雨點打向學堂旁的那一池殘荷。
雨聲清脆又密集,水花與漣漪一圈圈迅速蕩漾開去。
“陛下,古來君王皆寂寞,”黑衣人的話語如鬼魅般飄蕩在這密室中,“你若是愛江山、愛權力,就得準備好做一個孤家寡人。”